点红妆（10）（1 / 2）

临窗的河道水波荡漾，来往的乌篷船首尾相接。二楼门有四个，里头却是个大通间，根据客量用厚重的荷花屏风自由隔断成雅间。

王谦之熟练地点菜，因提前说好，白川和霍东没立规矩也入了坐。

一桌都是绍兴名菜，有糟鸡、醉河虾、霉菜烧肉、咸蟹、油焖笋、腊味三蒸等。

太子肯出面应酬还是头一回，王谦之坐在下首，笑盈盈对周世兴连连劝酒，沉闷的气氛逐渐缓和了些。

几杯老黄酒下肚，周世兴的脸泛起血色，高兴回敬。

酒至微醺，谈兴愈浓，嗓门不禁大了些许。

屏风一折，一个仆从朝这边瞅，冷言道：“我家老爷是知县大人，你们劝酒小点声！”

玄夜心中不悦，微睨了王谦之一眼。王谦之立刻起身，正欲开口，周世兴也扶桌站了起来，笑道：“知县官大，我等开罪不起。”

他转脸将手朝仆从一摆，“去罢，我们知道了。”

这话一出，人人心中不痛快，白川瞧着主子的脸色，箸朝咸蟹盘子一敲，大声道：“这绍兴知县好大威风，想必是学了这盘里的蟹，横行。”

骤然死寂过后，屏风那头穿来一个洪亮的男声：“来人！”

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几个仆从麻利地将屏风移至一边。

六名靓丽的歌伎坐在一侧，都是清一色的红装，有人抱琵琶，有人执檀香扇，颇有姿色。满满堆叠着的一桌酒菜前坐着五六个人，居中的正是知县金波。

他光膀子露出一身横肉，油光满面，嘴角的黑痣上长着一根又黑又长的毛，一眼瞧着便令人极不舒服。

周世兴拖着残腿上前一步，拱手道：“知县大人，别来无恙。”

金波乜斜着眼朝这边一打量，冷哼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周跛子啊。”

“嘿--嘿嘿--”金波身旁的人巴结着干笑了几声。

周世兴笑道：“说起这条腿，我倒想起个笑话。”

金波正自得意，嘲讽道：“好笑不好笑，说出来听听。”

周世兴伸手捋着胡须，缓缓道：“话说，那日我送一条鱼到亲戚府上，他的小儿子正蹲在门口倒腾蛐蛐笼。”

眼见没了下文，金波脸色一沉，冷笑道：“你在耍本官么？”

绍兴官员的怠惰之风，嚣张跋扈到了如此地步。玄夜搁了箸，手指抚过酒杯，“门槛高跛子得跳，鱼跃‘笼’门，几位听不懂么？”

一桌人茅塞顿开，顿时哄堂大笑，歌伎们娇笑如莺，芳容似醉，笑得前仰后合。金波更是噗哧一笑，浑身的肉都打起颤儿来。

半晌后，金波止了笑，瞧一眼方才发话的年轻人，那双眸子射出利刃般的寒光，似能洞彻人心，又带着几分威严。

玄夜眯眼回盯着他，嘴角微扬，笑意若有似无。

金波眉峰一挑，避开视线，手抚着肥肉叠起的肚皮，打了个饱嗝道：“文砚啊，你的满腹学问没丢，过来，我们碰一杯。”

周世兴叹了一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四境之内有一民不安，则守牧之责也。想来长江水灾，民有饥色，野有饿莩，你我这杯碰不得。”

金波阴沉着脸，咬牙道：“四境天下那是皇上的，在我这里绍兴安足矣，我以诚意邀你共饮，别给脸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