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帮理不帮君(1)(2 / 2)
“不仅如此,下官还从林小姐的床上发现了一小块红色布料,下官猜想应该是林小姐在挣扎的时候从歹人身上撕扯下来的。”俞冕看了闵攸一眼,继续分析:“我朝士兵的盔甲只护身躯,所以下官觉得这应该是胳膊上扯下来的布。”
闵攸目光一凛:“你的意思是……”
“王爷你说巧不巧,宁远将军手下士兵的兵服底色就是暗红色的布料。”俞冕扬唇微微一笑:“下官恐怕马上要去宁远将军府内打扰一下,若是哪个士兵交上来的兵服袖子有破损,人证物证皆在就可以定案了。”
闵攸沉下眸子不语,双手负在身后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在想些什么。
许含章也做完了法事从灵堂出来,走到闵攸面前跪地:“参见王爷。”
“起来吧。”
许含章起身看着闵攸,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深沉表情,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发现的事情告诉二人。他斟酌再三,拉了拉俞冕的衣袖小声说道:“待会儿我与你讲个事。”
闵攸微微挑眉一脸不悦地说:“什么事本王就不能听吗?”
许含章连忙摇头:“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不想打扰王爷。”
闵攸眸色幽暗,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下官刚才在替林小姐殓复时发现她的指甲里有些带血丝的皮肉,应该是从歹人身上抓下来的。”
俞冕抓着他的手拍了拍:“含章,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我刚才还说布料的事情,看来这块布确实是从歹人身上扯下来的,林小姐用力过猛还抓破了施暴者的皮肉。”
许含章说:“能帮上你自然是好的,本来想叫你去看看的,林夫人不答应,说不想让自己女儿的遗容让太多外姓男子看到,所以我就盖棺了。”
闵攸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二人的手上绕了一圈,说道:“俞大人要不要同我一起去将军府。”
俞冕想了想,点头说:“也好。”他转头问许含章:“你事情忙完没有,要不要陪我一起去看看?”
许含章却看着闵攸说:“府中无事,王爷若不嫌下官叨扰的话……”
“许天师也一同去吧。”闵攸抢先一步说道,然后转身走在前面。
木轩跟在闵攸身后,不住地回头张望,俞冕凑到许含章耳边问道:“这侍卫鬼鬼祟祟看什么呐?”
“他在找人。”许含章会意地笑了笑,微微提高声音对木轩说:“木侍卫,沁芳今日在府里做女红。”
木轩脸色蓦地一红,低下头不再张望。
三人的轿子在宁远将军府门前落下,许含章掀开轿帘跟着闵攸和俞冕走进府内。院中仅剩下七个士兵,聂锋仰着脸愁眉不展地来回踱步。
俞冕眼前一亮,说道:“看来聂将军都帮我把人查出来了。”
聂锋虽然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却也不怕俞冕查他,说道:“俞大人有本事亲自审问吧,昨夜子时不在家中的就这些人,反正我是问不出什么。”说完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心头烦闷仰头灌了一杯茶。
俞冕也不急,只是对王宇博说道:“你是监军吧?带几个人去他们家里把兵服盔甲和佩刀都拿来,衣服是谁的要标上名字别搞混了。”说完他又走到那七个士兵的身边一一盘问昨夜去向。
俞冕抬手指了指左边第一个士兵:“从你开始,先自报姓名,再说昨晚几时出门,与谁一起,去了哪里。”
许含章和闵攸坐在院内的石凳上听俞冕问话,聂锋本有一肚子委屈要跟闵攸抱怨,碍于许含章在这里,也就闷着不说话。
没多久王宇博把几个人放在家中的兵服拿过来,俞冕先拿起佩刀看了看,果然每把刀柄上都刻有“胜”字,接着他又一件一件仔细翻看了军衣。
“赵韬……”他看着绣在衣襟里的名字,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布与兵服衣肘处的破洞比了比,完美契合。
俞冕面色复杂地思索了一阵子,接着一语不发地领着七个士兵进了客房,许含章疑惑地看着他一个人忙里忙外,表情却不轻松。
聂锋抬头看了看天边的落日,说道:“天快黑了,王爷和许天师不如在府里吃了晚饭再走。”
许含章笑了笑起身说道:“聂将军烦事缠身,我也不便叨扰,这就回去了。”
这时客房的门也打开,俞冕从屋内走出对闵攸和聂锋客套了几句拱手作别,然后二话没说拉起许含章的胳膊离开将军府。
“含章,今晚你去我府里吃饭,我有话要和你说。”俞冕掀开轿帘坐进去,许含章见他脸色有些不对劲,似乎在苦恼什么,于是点头说:“依你。”
虽然俞冕的官职比许含章大,府邸却没有坤元府那么气派,院墙两边却种着樟树,樟树四季常青根枝笔直,许含章走进去的时候望着头顶的绿荫片刻有种入春的感觉。
俞冕将他请入屋内,二人坐在紫檀八仙桌让边说话边等着后厨做好了菜端上来。
“是不是查出了什么?”许含章问道。
俞冕愤懑地说:“我算是被这案子框地死死的了。”他把袖中的布料递给许含,问道:“你不觉得蹊跷吗?这布料边缘齐整,不像是被扯下来的,更像是故意剪下来留在床上。”
许含章点点头:“那几个士兵身上可有抓痕?”
“我带他们去客房里检查过了,让人头疼的是他们手上胳膊上背后胸前旧伤新伤都有,很难分辨,如此之来他们的嫌疑就更大了。”
许含章说:“行军打仗之人出生入死,身上自然是有伤的。”
俞冕微微叹气:“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各种线索都太直白太刻意了,就像有人故意嫁祸于聂锋,而我却无法替他沉冤昭雪,如今各种证据都指向他,除非死人说话,不然真的不好交差。”
“这话你怎么不在将军府里说,我见聂将军也发愁,他以为你要定他的罪。”
俞冕微微抬眼:“我是担心聂锋手底下有异心者。”
许含章一惊:“那……那这可如何是好。”
俞冕露出一抹无奈地冷笑:“我堂堂谏议大夫怕他捣鬼不成?只是担心他身后的人。”他幽幽望着许含章,轻声说道:“聂将军若是定了罪谁会受挫谁会得利,你我都明白。”
许含章自然知道俞冕话里的说的是谁,想到那晚闵樊放的狠话,他更加确信皇上已经盘算好这次事情,借着寿元节聂锋回皇城贺寿的机会除掉他,以此杀杀攸王的锐气。
许含章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俞冕板着脸想了想,半晌苦涩地笑笑:“皇上若是想借我的手除掉聂锋,这冤案是扣在我的脑袋上,我俞某人不屑于做这种嫁祸的歹事。”
说罢,他垂下眼抿着嘴唇不语,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沉吟良久才开口说道:“此事我会一查到底,不能让聂将军和士兵们蒙受这种不清白的罪名。”
许含章担忧地说:“若你真查清楚了,岂不是坏了皇上的事,那他会不会……”
俞冕认真地看着他,瞳孔幽暗如同一潭望不到底的深井:“若是换做你,你会怎么选?”
许含章微怔,片刻后轻轻笑了笑:“自然是,帮理不帮君。为人臣者皇上为大,但若皇上错了,做臣子的不纠正却装傻充愣跟着错,那就是我们失职。”
俞冕听罢释然一笑:“想不到这世上不止我一个蠢笨之人,明知南墙硬还偏要往上撞的。”
他欣慰地点点头,轻声说:“含章,我有你这个知己也不枉活,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
“你放心地查,皇上若是怒了我便去殿上替你求情。”许含章打断他,故作轻松地开玩笑:“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触怒龙颜了。”</p>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