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帮理不帮君(3)(2 / 2)
“我也想清净无为,只是人在朝堂身不由己。”许含章坐在石床上微微叹气。
韩郴闭上眼盘腿炼气不再说话。
时近傍晚,天牢外传来一阵铁链碰撞声和脚步声,听动静应该是又有新犯人进来了。
没多久聂锋健壮如小山的身影出现在监狱走廊尽头,他的手脚上带着铁链,昂首挺胸走在狱卒前面,不像是坐牢更像是在领兵。
“聂将军!”许含章连忙起身靠在木栅栏上惊呼:“你怎么进来了?”
他怔怔地望着聂锋被狱卒推进自己右边的空隔间里,遂跟过去贴着右边的栅栏问道:“俞冕结案了是不是!”
聂锋转脸说道:“许天师,难为你替我说话,如今把你都连累了。”
许含章捶胸顿足,无比懊恼:“俞冕他怎么能结案呢!他,他不能结案啊!”
“许天师,这不能怪俞大人,他也是被逼无奈。”聂锋一屁股坐在石床上,皱着眉头抱怨道:“这小破床给老子做凳子还差不多,怎么睡人。”
许含章失落地跌坐在石床上,自己和俞冕的努力全部白费了,到最后谁也没帮成,聂锋和将士们还是蒙受了不白之冤。
狱卒依旧是一副万年不变的死人脸,提着一桶稀得能照出人影的汤粥,用长柄的铁勺伸进隔间将汤粥倒进地上的破碗里,然后丢下一个馒头往里走。
许含章皱眉看着,只觉得狱卒这样不叫送饭,更像是喂猪,他捡起地上的馒头一点一点扣掉沾灰土的外皮。
隔壁的聂锋扯着嗓子冲狱卒嚷嚷:“多给一个馒头会死啊,这点饭还不够老子塞牙缝的。”
狱卒翻着白眼啐了一口,说道:“再吵明天连馒头都没有!”
“真他娘的憋火,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还蹲在地上玩泥巴呢,在这儿跟老子咋咋呼呼你他妈唬谁呢。”聂锋愤愤地咬下一口馒头。
许含章犹豫了片刻,把手里的馒头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他:“我吃不惯这个,聂将军你吃吧。”
“哟,谢谢许天师。”聂锋一把抓过馒头啃起来,还不忘说道:“你啊还是将就着吃吧,以前打仗的时候,我们吃的还没这个好,那窝头都是夹着沙子的,一口下去硌得牙疼。”
许含章点点头,慢慢地嚼着自己手里的半块馒头,然后突然问道:“攸王以前打仗的时候吃什么?”
“跟将士们一样,窝头稀饭大饼。”
许含章微微惊诧,想不到看起来锦衣玉食无比挑剔的闵攸竟然会吃平民的东西,明明之前还嫌弃坤元府的茶叶不好。不过转念一想,闵攸这种心思复杂难以捉摸的人,口中有几句真话几句假话都不得而知,倒是自己不知怎么的总是会忍不住当真。
在牢里无所事事便会犯困,天色一黑牢内的光照便暗了下来,仅靠着外面微弱的烛光才能勉强看清人影。
聂锋闲着无聊早早睡下了,窝在石床上鼾声如雷,大半个背部悬在半空中,微微一动就从床上摔下来。
“去他大爷的……”聂锋迷迷瞪瞪地闭着眼念叨,干脆躺在地上睡,两条腿穿过栅栏伸到许含章的隔间里才施展开来继续舒服地打鼾。
左边隔间的韩老伯依旧闭目盘坐在石床上,一副神游天外的状态,听着聂锋震耳的鼾声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许含章没有那么好的定力,脑袋枕着胳膊歪躺在草席上怎么也睡不着。
夜间气温骤降,原本阴暗的天牢更是寒气逼人。石床冰冷刺骨,许含章扯过棉被,鼻尖顿时被一股酸臭味包围,于是嫌弃地将被子踢到地上裹紧了外袍蜷缩起来。
早知道今早就多穿点,把沁芳给的护膝也戴上,也不至于冻出病来,许含章暗暗后悔。
就这么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地捱了几个时辰,许含章隐约听见有人在动门锁的声音,他突然睁开眼坐了起来,警惕地问道:“谁在那里。”
门口栅栏外一个颀长的身影推开门跨进来,虽然牢房灯光昏暗看不清长相,但从那人潇洒不羁的走路姿势许含章便能猜出来者何人。
闵攸刚走了一步,脚下便踩到一个圆圆的硬物,整个人猝不及防踉跄着向前倾,许含章下意识地站起身扶他,却被一双手臂拥进怀里。
闵攸搂着许含章才稍稍站稳身子,皱着眉头小声抱怨道:“地上这什么东西。”
“是聂将军的腿……”许含章尴尬地挣了挣,见闵攸并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又问道:“王爷怎么这时候来?”
“身上这么冷。”闵攸一手解开身上的狐裘披在许含章肩上,拢了拢他的衣襟,说道:“皇兄还在气头上,下令所有人不得过来探视你,本王只能这时候偷偷过来了。”
隔间本就狭小,聂锋的腿又占了一大半的地面,虽然许含章已经后退到石床边,两人还是的身体还是不得不贴着,漆黑的隔间里气氛竟然有几分说不清的暧昧。
感受到闵攸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面上,许含章侧过脸,目光落在隔壁地上熟睡的人身上:“聂将军的事王爷打算怎么处理?”
“本王自有打算,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成天就知道为别人的事情冒险。”
许含章轻轻笑了笑,坐在石床上说道:“下官冒险的时候也没见王爷拦着,王爷巴不得下官插手此事,怎么这时候又说起漂亮话来了。”
闵攸沉默了片刻,轻笑道:“你这张嘴真是不讨人喜欢,难怪皇兄会打你。”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些消炎镇痛的膏体放在手心,借着昏暗的烛光摸索着抚上许含章红肿的左脸。
许含章本想躲开,可膏药上脸的感觉清凉舒适,不觉定住身子让闵攸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涂抹。
他的手指不像想象中皇宫贵族的皮肉那般细嫩,虎口和指腹都有茧子,擦在脸上是硬硬的触感,许含章不禁心想这双手一定吃过不少苦,要将剑握多久多用力才能磨出这一手茧子。
闵攸的手指蘸着药膏在许含章的腮上缓缓勾弄,轻声道:“这几**先在牢里委屈一下,等皇兄消气了,本王想办法让他把你放出来。”
许含章提醒他:“如今是多事之秋,皇上下定决心要肃清朝堂风气,王爷还是自己多保重,下官在牢里也算避避风头,是好事。”
“含章这是在担心本王?”
许含章连忙解释说:“下官只是不想看到其他人卷进来,已经赔上了一个朝奉大夫和宁远将军,再这样下去你手底下……”他猛得闭口,微微涨红了脸,庆幸牢内光照暗淡不至于让自己的样子给闵攸看见。
“怎么不嘴硬了。”闵攸轻笑着,许含章即使不用看他的脸都能猜到他此刻一定得意地挑着剑眉。
所谓言多必失,许含章干脆裹着狐裘,侧身躺倒在石床上拿背对着闵攸,然后闭嘴不再跟这只精明的狐狸说话。
察觉到闵攸在身后默默站了一阵子,然后走出牢房,许含章把脑袋缩进狐裘里,他用面颊舒服地蹭了蹭柔软的绒毛,没多久便沉沉睡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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