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许小三(1)(1 / 2)
坤元府的一草一木都是闵樊亲自为沈渊挑选布置的。
沈渊喜欢看书,皇帝就搜集了整整一面墙的经书,派人用上好的黄梨木打了一个拱月雕花的书架。
沈渊没地方修道,皇帝干脆从坤元府辟出一间空房照着清灵观的神殿布置,神像供台丹炉一应俱全。
沈渊爱好酿酒,皇帝就把坤元府后花园植满桂花树,只为让他采得新鲜的桂花酿酒消遣。
此类圣宠多得数不胜数,满朝上下谁不知道沈渊是皇帝心尖上的人,要说最令人瞠目结舌的,莫过于闵樊将年号定为坤元。
只是因为沈渊站在桂花树旁随口读了一句《周易》里的句子:“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
闵樊屏息悄悄踱步到他身后,伸出双臂将人圈进怀中:“朕喜欢看你假正经的样子。”
沈渊微微涨红了脸,两只手把书都抓皱了,他用胳膊肘推了推身后的人,头也不回地说道:“皇上日理万机,还是少来微臣府里晃荡了。”
他虽是这么说,嘴角却微微翘起,又连忙抿唇低下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朕一日不见你就甚是想念。”闵樊低头啄着沈渊的后颈,毛茸茸的碎发蹭着他的鼻尖,直勾得心里发痒。直到看见沈渊羞得发烫的粉色耳垂,他终于忍不住把人往怀中揽了揽。
两人相拥着站在桂花树旁,衣衫厮磨间刮落了一树绿荫。
情至深处,闵樊拥着他沉声说道:“朕要把年号定为坤元,朕要让天下人后世人都记得你的风采。”
沈渊一直在心底默默数着闵樊来坤元府日子,他害怕有朝一日闵樊得了新人,对自己厌了倦了。虽然口中不说,面上总是用冷淡掩饰自己对闵樊的在意,不论闵樊再怎么热情,他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他怕自己一旦袒露了真心,争强好胜的帝王就会失去兴致,寻找新的猎物。
然而那天终究是来了。
坤元二年,闵樊在大臣们轮番催促下,终于决定选妃。
他支着脑袋坐在偏殿里,百无聊赖地看着被太监一个一个领进来的美人,怎么看都不中意。殿中的女子无一不是扭捏作态涂脂抹粉,他心中还是惦念着沈渊的好。
正当闵樊准备起身离开时,一袭水粉色的罗衫纱衣带着淡淡的荷香跃入眼帘。
顾湘湘款款来到殿中施礼,低着头微启朱唇,淡淡说道:“臣女顾湘湘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造福。”
闵樊见到顾湘湘第一眼就失了魂,怔怔地后退了几步坐回椅子上。余福弓着腰站在闵樊身边,凑过来小声说道:“皇上,此女是六部尚书顾客芩之女,名唤顾湘湘,她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比朝上那些文官也不逊色。”
闵樊扬起嘴角,目光灼灼地落在顾湘湘白净娇俏的脸上,见她眉若远山青黛,一双杏眼只怕比池水还清澈几分。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句诗,淡妆浓抹总相宜。
顾湘湘的面庞过于精致,精致到衬地一切都那么适宜。
闵樊心下一动,开口说道:“朕早就听闻顾客芩的女儿生得闭月羞花,如今一看还真是如此。”
顾湘湘垂下眼帘,睫毛如蝶翅般微微扇动着:“皇上过奖了,奴婢这副皮囊是爹娘赐的,上天垂怜而已。”
闵樊又问:“可曾读过什么书?”
顾湘湘答:“回皇上的话,臣女只是自幼受家父教导识得些字,并没有什么私塾先生教过读书,不过刺绣女红倒是略通一二。”
闵樊点点头:“你倒是谦虚又乖巧得很。”
余福眯着眼角小声地试探:“那……皇上您看……”
闵樊点点头:“就她了,后面的不看。”
当天晚上,闵樊便在寝宫临幸了顾湘湘,并下旨封她为宜妃。次日顾客芩在府中接到圣旨,女儿顾湘湘被选为妃子,自己教女有方连升两级,官居太尉,主兵官为武阶之首。
宜妃凭借自己的惊才绝艳将闵樊迷得如痴如醉,每日费尽心思花样百出地让帝王流连于自己的红绡帐中。
沈渊在府中连等了闵樊七日后终于认清楚了一件事情,原来帝王的心肠,最迟两年也就换了。
入秋后天气转凉,坤元府的桂花开得格外灿烂,一簇簇淡黄色的小花拥挤在枝头上,整个后花园都弥漫着甜腻的清香。
沈渊采了花放在篮子里,刘管事看见了连忙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竹篮,说道:“沈公子,采摘的事情就留给我们做,树枝粗糙当心再伤了你的手。”
沈渊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手指狠狠折断一根树枝,面上却淡淡说道:“花还在,说好要一起喝酒的人却没了,要这么多花有什么用。”
他拍了拍手上的微微叹气又道:“叫几个人来把桂花全采了,做成桂花糕送给朝中官员吧。”
刘管事点点头:“沈公子想得周到,在朝中做官都是要相互照应着。”
沈渊垂下眼睛苦笑:“是该为自己盘算盘算了。”
刘管事望着沈渊略微苍白的脸,说道:“沈公子,你左眼下边儿沾上脏东西了。”说着便掏出帕子给他擦脸,指尖触及的瞬间才发现那是一颗深褐色的痣,不由得心下纳闷,刘义明明记得初见沈渊时他眼下是没有痣的。
沈渊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喃喃自语:“已经很明显了……”
这三年里他为了帮闵樊稳固江山,没少开坛祭天,自己本没有师公那般深厚的修为,却要把安抚天下苍生的重担扛在肩上,只得偷偷使用禁术求得天下太平。
正想着,就听见府门外久违地传来余福拖得老长的声音:“皇上驾到——”
沈渊眼神蓦地一亮,愣愣地站在后花园里竟然挪不动步伐,心中悲喜参半五味杂陈。
闵樊跨着大步从门外直接来到后花园,见沈渊双目笼罩着水汽呆呆在树旁站着,刘义跪在地上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才回过神来跪地说道:“微臣参见皇上。”
“想什么呢,连朕都不放在眼里。”闵樊走过去弯腰从竹篮里捻出一簇桂花,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梓州自打入夏就没下过雨,城里湖泊都干了,你这几日收拾收拾就出发去梓州祈雨,马车朕已经替你备好了。”
沈渊失落地垂下眼:“遵命。”
“行了,平身吧,地上不干净。”闵樊扶起沈渊,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说道:“谁惹坤元天师不高兴了,说来听听,朕给你出头。”
“没生气。”沈渊语气淡漠地别过脸躲开他的视线。
“你啊,一天到晚冷着脸,见到朕都不知道笑一笑。”闵樊拽着他往卧房走去:“陪朕回房说说话,朕听说最近攸王去朝奉大夫府上吃饭了,成日里拉帮结派真是一刻也不知道消停。”
沈渊随口说道:“攸王为人爽朗,同百官交好吃饭是很正常的事情,皇上你太多疑了。”
闵樊推开卧房的门将他拉进来,关上房门冷哼一声,反问道:“爽朗?朕这个弟弟手段阴毒得很,你还能有朕了解他?”
“臣只是觉得攸王看起来挺和善的。”沈渊如实回答。
“听你这话,看来攸王私底下找过你。”闵樊沉下目光,不悦地把人箍在怀里挑起他的下巴质问。
沈渊说道:“来过一次,送了点经书喝喝茶而已。”刚说完身子一轻被闵樊打横抱起往床边走去。
沈渊嗅到他身上沾着女人淡淡的脂粉味,挣扎着推开他,扶着床沿站稳:“皇上要议事就好好说话。”
“许久不见,阿渊脾气大了不少。”闵樊微微皱眉,不满地抱怨,很显然他没料到沈渊会推开他。
余福站在门外小声说:“皇上,宜妃新练了一支筝曲,请您回宫听听。”
闵樊见沈渊并不待见自己,也不想自讨没趣,说道:“梓州的事情别忘记了。”说完转身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领着余福回宫去了。
沈渊站在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喉头哽咽了一声,却还是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 他终于狠心做了决断,身为朝官,他如何拉的下脸面同后宫妃嫔争宠,更何况若是皇帝的心在他身上,自己又何须争抢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彻底断了吧,你为君,我为臣,各自尽心罢了。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默默关上房门收拾行李,次日便带着刘义出发去了梓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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