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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 繁花似锦皇州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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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站在蓝色篱笆外,回头看着我,笑意温柔。你说,北海有流萤,皇州有烟雨。你是最深情的海。

后来,北海的风吹垮了墓堆,皇州的云淹没了重楼,唯有我,静立雪山巅,回忆着远去的你。

我的梦早已失却颜色。”

滴水城被烈火彻夜灼烧,冰墙寒殿悉数融尽,整个山巅化为泡影,再被大雪层层掩覆,竟再也难见往日的气派了。

唯有断壁残垣所撑起的参差轮廓,可诉说着这里曾有过的辉煌。

这座巨城从此成为了记忆,众人哀婉叹息之余,气息奄奄的洛南建议他们下山另寻去路,不宜再逗留在这片酷寒的废墟之上了。

洛南细语传音,征询沧楉的意见。

“你已是剑宗新的掌门,四域江湖皆归你钳制,你可有想去的地方吗?”

沧楉微微蹙起清眉,心中有些忐忑和茫然;待到镇静下来后,她想,如果可以的话,她只愿回到天泽镇去,她愿回到那段由天泽故人守护的明媚时光里。那时候,天泽镇还没有被铸魔团移山所掩埋,父亲和女管家也还没有惨死在云沧,而她更没有被占灵师用夜壶装着、给带到海外的云岛上:一切的记忆都是平静而温暖的。

但是,沧楉深知,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天泽镇回不去了,那些平静的日子也回不去了。

“我来此之前,祖父给了我三百暗卫来解圣疃的危难,而作为交换的条件,我须应诺他,代替他去出征北境。”

“那三百暗卫在哪呢?”

“他们已分赴东南两域的各大门派,告之以移星皇朝与剑宗宣战的事实,让这些门派就地解散,先找地方隐蔽起来,静待时机。”沧楉迎着翩翩絮雪,环视了一遍身边的众人,眸光潜静地道,“不如剑宗中人先结伴前往北境,我去帝都领完军令,再来与你们汇合。”

有剑宗门人心生愤慨,嘀咕着道:“我们可不会替移星皇朝卖命,除非先取了那狗皇帝的项上人头。”

“对,我们要为剑宗雪耻,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沧楉自知此事太过勉为其难,正紧绷着脸、不知该如何答话时,洛南轻吁了一口气,面容肃穆地道:“我剑宗立教之初,便以百姓福祉苍生性命为重,未敢懈怠。今时雪族犯境,必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受苦受难的终究是皇州的百姓。诸位堪负人间境界,剑气纵横千里,有救世济民之能,何不舍剑宗而为万民,听从楉儿的安排去抵御雪族呢?”

剑宗中人垂头默许。

“你们速速下山去吧。”洛南盘坐在毡布上,面色惨白而庄重,气若游丝地道,“我命数已尽,只想长眠于圣疃山巅。”

沧楉俯下身去,握住洛南的手说:“您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

“今日滴水城破,我身为城主,理当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洛南双眸噙着泪花,微微地笑道,“楉儿,你可愿意唤我一声‘婆婆’?”

沧楉眉头一蹙,心中有些疑惑,却没有拒绝,只是叫起来略显干涩:“婆……婆。”

洛南甚是欣慰,将沧楉拽近身边,凑耳嘱咐道:“切记,世间男儿多薄情,莫把痴心错付与。”

说罢,洛南便浮着笑容坐化而去。当她目光涣散地望着远方时,记忆中,那座种满海棠花的别院已经不甚清晰了。只仿佛记得有一位男子站在篱笆外,破帽遮颜,笑容苍白地要跟她借一碗水喝。他说,他叫裴苍山,是位走南闯北的执剑士。他说,姑娘你种的海棠真好看,跟你一样好看,哦不,应该是你比海棠更好看。

洛南直起腰来,淡静地笑道:“都受伤了还说俏皮话,你也不怕闪到了嘴。”

他干干地笑了笑,便扶着篱笆倒了下去。

洛南采了满山的草药,费时七天把裴苍山救好了。裴苍山精神抖擞,留下三枚铜钱,便拿起剑扬长远去。两个月后,他居然又回来了,扶着篱笆,笑容明净地要跟洛南借一碗酒喝。他说,大雪阻归程,他想喝碗酒暖暖身子。他说,姑娘你家的海棠都枯萎了,唯有你貌美依旧。

洛南玉脸一横,没好气地说:“都受了重伤还喝酒,你也不怕闪断了腰。”

他暖暖地笑了笑,便顺着篱笆倒了下去。

大雪封山,附近山谷里的草药鲜见踪迹,洛南跑了三十里路,才采到了足够把他治愈好的众多草药。七天后,裴苍山剑伤初愈,很大气地留下了四枚铜钱,便笑声朗朗,沐雪而去。

“姑娘,还有一枚铜钱是打赏给你的。”

洛南愤愤失语,转而倒有些怅然若失,便追出去大声喊道:“你要是再受伤,以后就别回来了。”

声震篁林,惊起栖枝的鸟腾空而起,久久响彻于山谷。

却没有他的回音。

“走了也好,走了就不要回来了。”洛南嘀咕着道。

诚然如是,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没了,有些人爱着爱着就散了。

春风生碧草,溪头鳜鱼肥,三个月后,在某个花香浮动的晌午,裴苍山站在明媚的阳光下,靠着篱笆,笑容灿烂地要跟洛南借一盘肉吃。他说,在外奔波数月,感觉人都瘦了很多,急需吃肉来补补身体。他说,不知你家的海棠去哪了,幸好你还在这里。

洛南樱唇一撅,漠漠地道:“这次你可伤得轻多了,也还有得救。”

他倚着篱笆坐将下去,双眼微微闭上,声音清脆地道:“这次啊,我不打算走了。”

洛南眸中含泪走到裴苍山的跟前,刚要俯身将他搀扶起来,他竟又迷离着双眼,打趣着道:“你的嘴唇真鲜艳,你可要管好它了。”

洛南杏眼圆睁,微嗔道:“你不让我说话?”

“不是,我随时会亲你。”

风吹过竹林,满地的斑驳来回摇曳,耳鬓厮磨。有些花正在开放,有些人正在际会。

裴苍山在洛南处一待就是两年,期间两人有了孩子,有了满院的海棠,那是她记忆中最温馨的时光。直到某天早晨,裴苍山领着孩子去山外狩猎,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了。似是早有预谋,他竟暗中带走了一切属于他们父子俩的东西。

洛南在山中苦等半年,无望之后便牵着食铁兽,携一柄木剑,将四域江湖捅了个通透,人间境界竟从剑道素品跃至剑道天品,跨境三重,可谓逆势而上的奇观。两年后,她才满身疲惫地回到了圣疃雪山。

静伫于城门前,回望着雪花弥漫的尘世,纷纷扰扰遮断双眼,心知入了此门,就该跟过往、跟红尘一刀两断了。她优雅微笑下晶莹滴落的泪花,触空成冰:“我已经爱过,我该去过云淡风轻的日子了,愿你去路如歌。

愿你,繁花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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