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1 / 2)
白琚琛知道了,他们之前都是往人流多的集散地找,找火车站,找客栈,找港口码头,接着又沿着交通线往外省找。可是白莞被打伤了,她会做的第一件事情一定是进医院,她还在北京城的时候,他们却以为她早已离开了。
所有人到各个医院、诊所、医馆去查问,那天晚上有没有救治过一个轻伤的姑娘。一圈问了下来,没有人遇见过一个姑娘半夜来问诊的。但是,有一个护士像是对照片上的白莞有印象,说是碰到过这个姑娘,但是他们是两个人来的,姑娘的身边有一位男士,西装革履像是富家公子。姑娘在病房住了一晚,隔日做了些检查又拍了x光片就离开了,三日后则是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来取了姑娘的光片,之后就再也没有遇见过他们。线索到了这又断了,但至少证明了一点,若是如此,白莞是安全的。
可她去哪了?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
夜晚的时候,白琚琛枯坐在西苑的回廊上,夜空群星闪烁,星光像她一条纱裙上绣的银丝线。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整个大婚当日其实都在默默地等一个人,但他没有等来那个放言一定搞砸他婚礼的姑娘。
子夜的时候,他和白凌之默不作声打了一架,两个人最后都是鼻青脸肿。
白凌之说:“三哥你结婚了,六姐姐再也不会回来了。”
北京的白府整顿后重归平静,再也审讯不出任何白莞的新信息。白琚琛返回了上海。杨盛廷安慰他: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依白莞的性子,在哪她都能活得很好。
他希望是这个样子,可是过日子是要钱的,白莞那养尊处优的生活习惯开销是少不了的。他们的联名账户里,钱没有动过一分。他不知道她的个人账户是什么情形,他往里面打了一笔钱,担心她遇到事情钱不够用。可是又觉得自己错了,她钱不够用,不是才会回家吗。
他开始打听白莞的身世,他想知道她到底是谁,其实不仅仅是他,整个白家都想知道。裴秀茵帮他向外交部打听消息,白老太太自己也拄杖拜访了她老三儿的同事。得到的消息是一样的,他们都说,白志衍确实当时收留一个小孤女,和六小姐一般大。外馆的同事打趣他一树梨花压海棠,白志衍却正色说,他从来把她当女儿看待。在警察局里,外馆的人员并没有错认白莞,只是那时白志衍来不及告诉她,他准备收养她。
白琚琛后来去了一趟法国巴黎,找到了那家教会孤儿院,里面的修女嬷嬷回忆起白莞,只记得她是一个饭食常被别人抢走的小姑娘,一直生病。修女询问他们的关系,他说,她是他的意中人。白琚琛离开的时候捐了一大笔钱,希望她们能额外关照一下孤儿院里的华裔孤儿,修女嬷嬷们十分殷勤地一直送他到大街上,她们告别的时候说:“上帝一定会保佑你的。”
他沿着白莞当年的足迹从法国的Calais坐船到英国的多弗。在渡轮上的时候,他看见一个小男孩牵着一个小女孩去买棒棒糖,他们两人一人一根,边走就边舔起来。他记起来当年他也买过这样一个彩色的棒棒糖哄白莞,那时她在邮轮上和他很生疏,常常就一个人抱着手袋坐在船舱里发呆,他以为她伤心父亲的离世,就买了一根棒棒糖给她,她收到糖十分欢喜与意外,还想掏钱给他。他们之间有许多事,都是当时只道是寻常。
他到她就读的伦敦女校拜访校长,但是没有查出任何关于她身世的信息,她那时已经是冒名的白六小姐了。之后,就是他来到女校接她,她和他返回了白家。
白琚琛觉得事情不对,白莞会弹钢琴,会游泳,会打枪,她熟读过《君主论》、《资本论》、《国富论》甚至还有《战国策》,可她不会升炉子,不会烧水,不会洗衣,甚至连女红也不会。这不是一个教会孤儿院能养育出来的姑娘。一个孤儿也不会有她这般任性张扬不怕闯祸的性格。
她还有秘密。
后来,他也不想知道她的身世了,他只想知道她在哪。他走过许多地方,甚至穿越过火线,只为了一个捕风捉影的线索,但每一次都最终归于失望。
1929年的1月招商局的新华号由上海途经汕头开往香港,轮船在香港附近时因巨浪偏离航线而不幸触礁入水。全船除26人获救生还外,其余约400人罹难。二等舱的船客名单里有白莞的名字,船票显示她在前一日由汕头登船赴香港。
乔小丁先打了电话去问了汕头卖票的船务:记不记得白莞长什么样子?汕头只卖出20张票,船务记得很清楚,描述得也很清晰。乔小丁听得头皮都发麻了。
白琚琛没信,自己又打了一遍电话,放下电话后他还是说:“应该是同名同姓。”
他梦见过白莞,梦里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公园椅上,他走向她,满腹都是对她不告而别的怒气。她可怜兮兮地说:“我想回家。”百炼刚都化为绕指柔。他抱住她:“我们回家。”
他原以为是个好梦,可乍然噩耗传来,只恐是她的临终托梦。
他们赶到现场去认尸。整个码头都排放着捞上来的尸体,用草席覆盖,一个连一个。有些成了巨人观,根本已经看不出人形了。他们一个一个看过去,即看不出哪个是她,也看不出哪个不是她。最后所有人都吐得一塌糊涂,白琚琛跪在地上,他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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