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2 / 2）

「啊——！」兰邑楹发现墨茄姑娘无缘无故地哭了，先是非常地震惊与诧异，紧接又流露出极大的怜悯与温柔；「你……为何要哭啊？」

「我害怕——！」墨茄姑娘仿佛是朝深渊喊出了这句话，眼里的泪水涌得更猛了。

「噢呦——！你为什么要害怕？你害怕什么？」

「我……我一直都不敢出门！」

「为什么呀？」

「因为……」墨茄姑娘不论齿腔还是鼻室，凡是气息流过的地方，仿佛全部堵塞住了。

「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的脸很怪异！」墨茄姑娘的双唇因极端痛苦而紧紧挤在一起，不停地颤抖。既咸又湿的泪水腐蚀着苍白的肌肤。

听了这句话，兰邑楹把目光移到墨茄姑娘的脸上，盯着一直戴在上面的单片眼罩。

「你也看到了吧！」她流着泪继续语放，「就是这副怪异的黑色眼罩！它比我的瞳孔还黑！比当下的夜晚还黑！甚至比残酷的命运还黑！虽然它只遮住了我的一只眼睛，却好像遮住了我的全部！它那单调的黑色仿佛遮住了我生命中所有的颜色！它就像秋天里最灰暗的落叶，遮去了原本明亮的湖波！就像一盏青铜镜生了锈！一副玻璃镜掉了膜！一片洁白的雪地上掉下了一坨污粪！黑暗的命运多么像一群黑色的蚂蚁啊！之前它只不过是咬去了我的一颗眼睛，现在却又来咬噬我的心脏！命运为我的眼睛戴上一片黑色眼罩的同时，又给我的灵魂筑就了一座漆黑的坟墓啊！由于害怕旁人会朝我这副怪异的脸投射出怪异的目光，我一整天只允许自己待在狭小得只能令人昏沉，却不能给人丝毫欢愉的室内。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尽量规避陌生的人。在不需要的工作的时间里，我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自己的房间内，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明明外面没有降雨，没有落雪，没有战乱，也没有杀戮，而我却像躲避冷雨，躲避寒雪，躲避战乱，躲避杀戮那般惶恐不安地躲藏在自己狭小的屋子里，就像被囚禁在一座坟墓里一样！漆黑得令人绝望！压抑得令人窒息！肉*体吐纳着令人昏沉的气息，灵魂颠簸于一片苍茫的苦海之上！原本我以为进了王宫就能够过上安稳平静甚至自由快乐的日子，谁知道当初我决心要步入的欢乐谷，如今却是一片使我无时无刻不沉浸在痛苦之中的海洋！它那又咸又湿的海水腐蚀掉了我心灵深处仅有的甜蜜！浸没了我灵魂深处唯一的希望！」

「啊——！」兰邑楹听了墨茄姑娘那刺痛人心的倾诉，内心感到万分震惊，不禁大叫一声，双目瞬间跃出同情的泪水；「什么叫浸没了仅有的希望？」他伸出一只温暖的手，稳稳地握住她的胳膊，安慰她：「你白天不敢出门是吧？那好，从今以后，每天到了夜晚，在我们各自的工作结束后，你就出来找我，或者我出去找你。我们一起在这里一边漫步一边聊天好不好？我们之前说过的，要互相把对方当做亲人与朋友！我们从此以后就开始履行当初我们共同向对方许下的承诺吧！」最后，兰邑楹向她显示出极度温情的目光，对她传递着极其坚定的神情。

「喑——？真的？」此时，一直盘踞在墨茄姑娘脸上的阴云突然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暖流；如同一片寒冷的雪地，由于掉下一块炙热的炭条而在忽然间消融了一块区域，露出大地的本色一般。

「真的！相信我！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的生命便是充满甜蜜与希望的一天！」

「啊——！」墨茄姑娘听了深受感动，眼里流下甜蜜的泪水。她紧紧握住他的胳膊，虽然仅用了一只手，却仿佛用了整个灵魂。

从此以后，墨茄姑娘在心底以为，只要她紧紧抱住身边这块甜蜜的木头，就能够浮出阴冷黑暗的海洋，触摸到温暖明亮的光芒。

热风吹秃了一座茂密的山峦，使两个各自被命运裹挟至此的人能够望见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