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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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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墨茄姑娘分别后,兰邑楹便回自己的房间了。

他躺在床上,但保持着清醒,开始回想白天发生的事。

究竟是因为他睡不着觉才回想白天发生的事,还是因为白天发生的事使他夜晚睡不着觉,我们无从知晓。也许连他自己都无法知晓。

他开始回想起白天那些繁忙的事务,尤其回想起了午宴时的情景。

白天一直禁止他想象的事物,到了夜晚他便可以大胆地把它们在脑海里释放了。

记得在午宴时,当他见到蓝蓟王妃的最初一瞥,目光就立即逃开了,就像一只皮球一经着地便被弹飞了。

为何他当时会表现出一副没有遵循一般礼仪与常规所指向的那类神态?一个人不可能在望见一个陌生人时,如同条件反射一般,目光下意识地拔腿就跑,而不是很自然地移走。这究竟是出于本能还是出于刻意?他不知道,而他的眼睛比他的内心更不知道,因为他的内心也许还是知道一点的。他眼睛只知道它貌似瞥见了一个仙女的形象,他的内心只知道不能再让他自己眼睛继续看下去。

至少对兰邑楹来说,蓝蓟王妃的确有一种使他的双眼无法承受的美貌,同时使他的内心深处对此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感到神魂颠倒。

大概就是出于这个缘故,兰邑楹觉得对于一个绝美到极致的事物来说,在它身上多停留一秒都是对它的亵渎,仅仅停留半秒就已经太便宜观看者的眼睛了,甚至停留了三分之一秒就应该把观看者的眼皮给缝上。如同稀世珍品绝不可以让路人胡乱抚摸,俗世极品岂能允许俗人随便观摩?而蓝蓟王妃那人世间绝无仅有的丽姿艳质已经远远超越了俗世间任何一件极珍之品。对于兰邑楹来说,甚至多看她一眼都是在犯罪,多看她两眼就得戳瞎他的双眼,多看她三眼他的整个灵魂就得从眼珠子里栽个跟头跌出来。

也许是出于被他过度谨慎起来的礼仪,也许是出于防止他那颗小小的心脏可能因过分跳动而面临奔溃,也许是因为他初见蓝蓟王妃而不可避免出现的谨慎、胆怯与羞涩,也许是因为他当时所坐方位的限制与旁人的遮挡使他不可以没有理由地把目光转向蓝蓟王妃,整个午宴,他不仅没有仔细去看她几眼,甚至连一眼都没有再看。

然而,他还是把她的形象在最初的瞬间偷偷摄取了下来,并把它储存在心里不断地放映。表面上他只看了她一眼,实际上却在心里看了千万遍。表面上他泰然自若,实际上却早已魂不守舍。

就这样,兰邑楹躺在床上极尽所能地想象着某些遥不可及的图景。这些图景超越了现实,唯独超越不了幻想。因为幻想本身可以无限地扩大;而在无限大的幻想面前,现实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然而,当夜晚的黑色肌肤一点点溃烂,渐渐绽放出明亮的白天时,在即将来临的现实面前,反而是幻想变得不值一提了。

金漩的光芒把王宫各处的受光面照得既暖又亮。

兰邑楹醒了。他刚从缥缈的梦境重新降落到了敦实的大地。

当他走到蒲花窗前正要打开它的时候,他的颜静住了。

他从零碎的窗孔外瞥见了在斜对面的二楼前廊处,有一位女子此刻正优雅地端坐着。金色的光芒像潮水般染湿了她的裙角,黑色的发丝如海浪般荡漾了她的玉颈,典雅的衣饰似梦境般笼罩了她的仙体。她身上的长裙是基于蓝灰二色的搭配,唯独肘下系着一条浅栗色的腰束。没有多余纹案的质地使它显得干净,素雅,庄重,以及……

神秘!兰邑楹在心里补充道。

她就是蓝蓟王妃,此刻正手执一柄叉子食用着从果盘上叉到嘴唇边的木瓜肉。橘粉色的木瓜肉就像是被切得十分整齐的星辰,又像是一块耀眼的古典式样的瓦片,在被她送进口中的那一瞬间,变成了一块半凉半软的玉,碎在了她的嘴里。

蓝蓟王妃咀嚼着她的木瓜肉,兰邑楹咀嚼着他的梦。

天上升起的金漩星照亮了王宫,却唯独给了爱情一席阴影。新萌生的爱情藏匿在了阴影处,就变成了——暗恋!

暗恋!——这个伟大也许是最伟大的词在人世间拥有广大也许是最广大的信众。从此以后,兰邑楹也皈依了它:入了它的教,进了它的国,成了它的梦,直至毁于它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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