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游（2 / 2）

「那你陪我把木料取来后，我就给你看！」

「好哇！我很期望能一睹您的作品！」

随后他们二人就出发了。

他们走出北殿，沿着一条步行道行进。

「对了！」语出王妃，「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兰邑楹。」

「兰——邑——楹？」

「对!」

这个名字几乎一经飘落自蓝蓟王妃的双唇，就在她内心深处扎下了根。

随着一片片松散如萎黄落叶般的对话从他们各自的红唇之间展开，二人渐已行至一片紫葡萄林前。

蓝蓟王妃的目光越过紫葡萄林投向前方的一座山上。

「你看见前方那座山上的一处宫苑没有？」

兰邑楹的目光随着王妃所指的方向望去。

由于季节变化带来的强劲的西风，此刻正肆意屠戮着山丘的植被：更多的翠绿被迫撤离植物的王国，愈多的枯褐逐渐占据大地的主导。季节变换，它们跟着临衰近老；光阴轮转，它们随之消姿陨色。

然而就在这片荒凉得犹如一座坟茔的山丘之上，坐落着一片更为荒凉的宫苑。这些零散的木制建筑就像这座坟茔的墓牌，更如破土而出的精灵：它们白天舔食暖光，黑夜啜饮冷风。时光腐蚀了它们身上的漆衣后又加深了它们原本的木色。而现在，金漩的光芒湿润了它们的轮廓，涂抹出它们的明暗，把它们那坚实的形体映照在空虚的天穹下，犹如金棕色的肌肤淬浴在淡蓝色的泉水中。

兰邑楹的右脑觉得它们很美丽，左脑又对此产生了疑问。

「为何这片宫苑如今荒废了？」

「你所看到的这片宫苑原本并未完工；它的建造最早始于樟系家族统治的时代。大约七十年前，来自北方的魔族开始大规模侵扰王国，并于数年后攻占了当时的王都樟京，这一工程遂于当时被迫终止，至今仍未再续往昔的建造。」

「原来如此!」兰邑楹不禁感叹一声。

最终，他们共同到达宫苑门口。

这片宫苑有一栋主楼，两栋侧楼。其中一栋侧楼只被建了地基，另一栋侧楼只被建了两层，当年施工所使用的高架台至今仍未撤去。整片宫苑唯有主楼比较完整：它共有五层，然而只有第一层上了漆，其余四层全部裸露出原木色。第一层的墙、门、柱、檐上的漆全是朱荔色的。主楼正中一列的屋檐承波浪状，整座屋顶形如一扇巨大的海棠叶；它的上方覆盖着一层细碎的卷叶式的瓦片；瓦片凸面涂有一层蓝莓色的漆，凹面则保持着原木色；若是眯着眼望去，它们如同一层层蓝色海浪拖动着滚滚金沙曲卷地匍匐在浅滩处。整栋主楼唯独拱廊的穹顶与列窗的边框才被人用彩色漆料画上了极其细碎且繁琐的纹饰。

兰邑楹仰望着眼前的这栋优雅的形体，不禁从怀里拿出两只手掌，手心斜朝上，捧着视野中的主楼轮廓。他那中毒般的目光把摄下的映像投射给内心；而这颗心觉得它就像一位几乎全*裸的棕肤少女，脱落的朱荔色的碎花睡裙垂置在她那金棕色的脚踝处。

蓝蓟王妃瞧见兰邑楹的颜与目静住了，遂朝他语放：「这是樟系家族统治时代的审美所遗留下的产物。昔日它被无数双眼睛所遗弃，如今却经你的目光重新得以高举。莫非你被这栋久远的建筑给深深迷住了？」

「是啊！王妃不觉得您今天穿的这身衣服同这栋阁楼很相像吗？」

蓝蓟王妃轻快地颔首，瞄了瞄自己脖子以下的部位。

「咦!还真是的!至少在颜色搭配上很相似!」

「您该不会是故意这样穿的吧！」

「之前我并非有意如此……」

也许由于王妃本人也非常喜爱这片久已废弃的宫苑，因此在潜意识里可能无意间制造了这种巧合。

最终，在互相对视微笑后，二人共同踏进去了。

蓝蓟王妃带领她的随身侍卫穿过浅草丛生的苑径，途径萎花纷零的圃篱，随后就来到了主楼侧室的一扇门前。蓝蓟王妃推开门，一股呛鼻子的腐木味袭向她和兰邑楹；与此同时，一盏略显暗淡、色调单一的小室徐徐展开于二人眼前。

「噢呦！这扇门多久没被人开过了？」问自兰邑楹。

「嗯……大概两三个月前仅我一人来过一次。」语回蓝蓟王妃。

「难怪已经成为流浪汉收容所了！」兰邑楹的目光在轻而易举地寻见几处蜘蛛网后，尤其加了这句打趣的话。

「它们来这里安家落户，我绝无半点介意。」紧后，蓝蓟王妃的语气愈渐激烈；「我觉得，本该被其他事物占据的事物一旦长久空置，就应该接纳新来的事物。空盒子没物可储，就理应存放新的东西；酒杯没酒可盛，完全可以用来接倒果汁。」

从蓝蓟王妃唇齿间飘出的话语立即惊醒了深眠于兰邑楹灵魂深处的某只小鬼。这只小鬼跳至他的嘴边摸了摸他的嘴唇，指使他的双唇嘟噜出以下话语：

「不是所有的事物都能像酒杯那样即使过了一百年还可照旧使用，即便是废弃的宫殿在百年之后经过修修补补也能恢复原有的功用；然而，有些事物却经受不住光阴的流逝……」紧接，兰邑楹格外调整了嗓音继续语放；「某类花注定一生只能盛开一次……」他顿时觉得再也不能往下讲了，就闭上了嘴。他把刚刚浮到唇边的小鬼扔进了地狱。

蓝蓟王妃听了，从心中迸起的燥血瞬间涌上了脸部。幸好她同兰邑楹一样擅长掩饰自我，以至于最为羞热的绯晕都没能捅破略为冰凉的雪肤。然而，从她脸部散发出的丁点热浪还是辐射出一些到了兰邑楹的脸上，并经他暗暗察觉后，独自一人细细品味。

「说真的，我们倒是忘记了来此处的最初目的。」蓝蓟王妃的嗓子像是被雨水淋湿了。她的嘴唇半开，舌头在口腔里乱捣一气，唇齿间顿时散发出一缕淡雅的松子仁的香味；紧接，她用一贯温和的语气继续语放：「你跟着我走，我带你去取木料。」

蓝蓟王妃带领兰邑楹穿过小室来到了另一处隔间。

兰邑楹发现隔间内贴着三面墙各自竖立着三座储物柜。每座储物柜上下共三层，每层共四扇门。

蓝蓟王妃站在一座储物柜前，随手打开中层的一扇门，从中取出三块香樟木；紧接又来到另一座储物柜前，随手打开一扇门，发现是空的，便去打开隔壁的一扇门，从中取出一块红杉木。她把这四块木料分别交给了兰邑楹，兰邑楹就把它们全部装进随身携带的包袱里。

「对了！」蓝蓟王妃蹲下身体，用手打开最底层的一处柜子，从中取出一个五色盒；「我还打算再拿些漆料回去……」

「王妃殿下，」兰邑楹见此情景语放，「不要忘记之前约定噢！」

「哦——」蓝蓟王妃笑着语回，「回去之后我就给你看我的作品。」

「真的？」

「当然！」

二人随后便离开隔间回到了他们刚才途经的小室。然而，就在他们正要走近小室的门前时，二人共同瞅见门口处盘踞着一条红白相间的蛇，蛇的身子看起来比人的手腕略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