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气(1 / 2)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纳兰性德
如墨的夜空被烈烈雄火映亮,还有旁边的树,花,草,石头,全都镀上了光泽。
瞎妇人的一把火,让槐花村后山北坡的一切,显得悲怆同时又生机勃勃。
站在山脚下的楚南风一行人,远远的望着迅猛的火势,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那是一位绝望中的母亲,最后的反抗。
一直强忍心中情绪的楚南风,在此刻,终于流下了眼泪。
“别难过了。”不归默默走到他的身边。
“谁说我难过?”楚南风挂着泪珠的脸露出了笑来,“我不过是被火烤的眼疼。”
“说谎,说谎。”贺弢凑过来道:“火烤眼应该干才对。”
楚南风横他一眼,“就你话多。”
说完,转身离开,贺弢同背着小兰的不归也跟了上去。
他们身后的火还在燃烧着,衬得小兰白皙的小脸嫣红一片,她生前从没有银钱买胭脂,死后,她母亲给她抹上了最美的颜色。
小兰坐在背篓里的,离火光越来越远。
贺弢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纸钱朝天空扔去,随着纸钱凭风飞舞,他唱道:
“小兰你放心往西走,一走走到金门口,二走走到阎|王门。
金口店,阎|王门,铁锁链子响沉沉。
铁链子易过,阴司道难行。
十分钱财十分金,烧给十殿阎|王君。
十殿阎君给条路,好让小兰转西京。
小兰你放心往西行,奈何桥上你快停,
喝了那碗孟婆汤,前尘往事尽皆忘。
喝了那碗孟婆汤······”
几人回到守墓小屋,天空已经泛着鱼肚白,楚南风什么话都没说,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黄昏时候他才醒来。
眼刚睁开,一阵饭菜香便将他勾着去了厨房。
灶台旁的小桌上,已经放上了做好的几样小菜,还有两碗冒着热气的米饭。
不归还在忙活着,他像是要盛汤,打开锅盖,一阵白雾升腾,霎时间,厨房内烟雾徐徐。
楚南风走到小桌旁坐下,隔着水雾看不归,恍然间觉着自己还在梦中一般。
从前的他,五六个仆人伺候着起床也是常事,还未出寝房,准备好吃食酒水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那时楚南风从未觉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前世今生都是公子哥的他。
一向认为在他需要时有人帮他准备好一切是理所当然。
但不知为何,他此刻只是见到不归为他准备简单的饭菜,竟然心头一热,眼眶有些湿润。
胸中疑惑,楚南风尝试着去找答案。
或许是因为厨房内充满烟火气的一切?或许是因为······
楚南风抬头望着给他夹菜的不归。
难道是因为他?楚南风皱眉,不对,应该是近段时间自己过得太寒酸了。
有些呼之欲出的答案,就是这样被不敢认清内心的人错过,并且那人还破天荒的没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是只管低头吃饭。
可饭菜也未用几口,楚南风便自己端了小板凳,去门口的台阶上坐好。
不归过去问他,“大晚上的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楚南风也不看他,仰头望着厚厚云层遮盖的天空,道:
“晒月亮。”
本以为不归会说他胡言乱语,谁知不归也拿来一个小板凳在他身边坐下。
“我陪你。”
“······”楚南风一时无话,过了一会儿,才依旧望着天道:
“不归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归疑惑。
楚南风转头看他,“你是不是故意用这么温柔这么好听的声音同我说话,我以前怎么没听你如此说过话。”
不归先是一愣,而后淡淡一笑。
这一笑,竟有些人神公愤的好看,楚南风反而呆在当场。
他觉得自己可能疯了,他承认不归以前长得也还算不错,但还远没到可以支配他心绪的地步。
今晚实在太过了些,不归随便一说话,他便觉得浑身都酥了,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情话,好在他尚能自持。
可刚才不归那一笑,楚南风确实乱了方寸,不光心跳停了一拍,脑子也像是塞进了满天的云彩,迷迷糊糊的。
楚南风有些怕这种无法自控的感觉,但他还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撇了一眼不归道:
“我说晒月亮,你就来陪我,你看看天上的云厚得密不透风,哪有月亮可以看?”
对于这种故意找茬,不归非但没恼,还道:
“有月便赏月之美,有云便看云卷云舒,也是美。”
“哼。”楚南风冷哼一声,道:“酸词儿还挺多。”
话虽如此讲,他一双眼却不自觉的开始观赏天上的厚云,这一看,人竟看进去了。
只觉得连成片的云,实则动得飞快,大有气象万千之势。
好半晌,楚南风才从入定般的境况中出来,当下有些惊慌,他想,自己需要到熟悉的环境中去才好。
思来想去,他最熟莫过于一些灯红酒绿的地方。
“我要去喝花酒,你要不要一起?”楚南风站起身,很是突然的说道。
不归不解眼露疑惑,楚南风反而勾唇笑了,一把将人拉住就往外而去,还道:
“你放心,今夜的酒我来请。”
城边花楼又迎来二人,自是诚惶诚恐,各种小食美酒,丝竹管月都招呼了最好的。
旖旎粉红的灯烛下,楚南风在屋中的圆桌边推杯换盏,不归却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柱子边的木椅上。
几个小倌儿不断给楚南风敬酒,他总是来者不拒,还时不时举杯遥邀不归共饮。
不归淡淡笑着,适时迎合,然后再一饮而尽。
如此几番下来,有小倌儿问楚南风,“那位爷,怎么不过来同乐?”
楚南风今夜没要烈酒,加之喝得慢,这会儿眼波流转中有了几分酒意,却的确没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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