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2 / 2)
蔺轩看着我直摇头:“你若爱惜自己的身子,便不该与我客气。”
“既然不用客气,那这柄短剑你拿着。出门在外,没有防身之器怎么行?”织影将在七宝轩选的那把短剑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蔺轩在她目光示意下拿起短剑看了两眼,忽而眼眸一亮。
见他似乎喜欢,织影沾沾自喜道:“在七宝轩看着就别致,上面有‘望日’二字,正同你娘亲喜欢的花一个名字。”
蔺轩沉吟:“君子如剑,其形正直,其势轻灵,虽为百炼钢,亦可成绕指柔。”然后看向她,“为何要赠剑予我?”
织影调侃道:“剑乃百兵之君子,哥哥有此一问,莫非认为自己不是君子?”
“剑伤人。”蔺轩皱着眉头。
我摇头,认真道:“反之剑亦可护人,关键在于执剑之人。你是医者,我相信你能善用它。”想到他帮他父亲经营医馆,又笑了起来,“可你若用它切药,那就是对它的侮辱了!”
蔺轩亦随之笑起来,眸子里盛着的星子也随之闪动着璀璨的光芒,将短剑拔出三寸,让剑身上刻着的“望日”二字对着她:“就凭这两个字,我也绝不会用它切药。”
越过锋刃,织影凝着他的眼睛,挑了挑眉:“那你是收下了?”
同行,同住,赠剑。
每一样,都是这女子的提议,大燕礼教不严,却没有女子大胆如她。
她只是单纯地与他同路么?
蔺轩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目光复杂地给了她四个字:“……却之不恭。”
刚好小二送来饭菜,一同用过,便已日薄西山。各自梳洗过,织影便被蔺轩叨叨着赶去睡觉。
织影暗道,这位蔺大夫的脾气倒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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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夏虫合鸣。
织影揪着薄被睡不着觉,那个梦境让她觉得心中忐忑不安。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三人她一个都没印象,更准确地说,是根本就没见过。
此事非同寻常。如此便睡意更浅。
辗转反侧间,她瞥见蔺轩临窗而立,双手负在身后,眉间微蹙,嘴畔浅抿,窗外的月光落在脸上,勾勒出完美的侧脸线条,在窸窣的蟋蟀鸣声衬托下,显得更加沉静而忧郁。
他在想什么?
左右也睡不着,织影掀了被子,走到窗边,轻声问:“哥哥在想什么?”
蔺轩轻扬眉梢,侧过头蹙眉:“你叫我什么?”
织影玩笑:“你收了我的礼,就要当我哥哥。”
“睡不着?”蔺轩避而不谈,反而问她。
织影点了点头,仍旧问道:“你在想什么?”
“你曾说随师父习武,不知那位师父是何方高人?”
世外之人大多性情古怪,教出的弟子也大同小异。
他的目光坦白直接,织影不由有些心虚,便侧转了脑袋,注目于窗外,散发着满塘清香的粉白菡萏,如六月令花神一般冰清玉洁,风姿绰约。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感觉一塘的清香从鼻孔送到心口,整个胸膛都是菡萏的香味。
一只小虫子沿着花瓣往花蕊里爬,像小奶猫摸索着钻进母猫的怀抱。
织影思索着开口:“他……是位隐世高人。我无父无母,是被他捡回来的,他教我武功,授我剑术。”
如此说来也不算骗人。
雎略是神,神族居于九重天上,自然是隐于世外;她是由云修成的神,自然无父无母;师从雎略,随他修炼习剑,这也不是假的。
“他对你如此恩深义重,又为何要离开他?”蔺轩的声音飘荡在她耳边。
为何要离开……
“那里...…我要寻找一样东西,那里没有。”
“什么?”蔺轩追问不休,想弄清她的来意。
织影坦白而言:“人之常情。”
人贵有情。
她期待在茫茫人海中寻到那个让我无怨无悔的人,体会一番织女星神所说的即便各自天涯亦不负此生的情爱。
好半天没听见蔺轩言语,她回头去看,却见他以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是挺怪异的,所谓人之常情,既是平常,何须寻找?
然而在她所处,平常却要寻常,寻那可望而不可即的人情之常。
织影笑了笑:“很可笑吧?我也觉得很可笑。”看着蔺轩腰间燧囊上明媚灿烂的望日莲,她问,“蔺轩,你呢?你离开家里,北上春闱又是为了什么?”
苍凉的笑让他心尖一颤,心防暗松。
蔺轩从燧囊里掏出一粒那日给她解药苦的粽子糖放到她手心:“粽子糖很香,然而在夏季,粽子糖很容易融化,就算我用了特殊的方法保存,也只能保证它三日不化。”
他着眼于墨蓝色的夜空,点缀两三点星子,像刚刚开局的棋盘,谁也不知道这局会鹿死谁。
只听他颇为感怀的语气:“我幼年曾去过西南,那里的夏季十年有九年的干旱,颗粒无收,还有一年,是蝗灾,田地里的庄稼被啃得千疮百孔。
“那里的百姓自己都食不果腹,还要缴纳赋税。偶有官员传达上级,逐层上报,皇帝拨下赈灾银两和粮食。但经官员层层剥削,银两到了百姓手里的,不足一成;粮食倒是没少,却全被换成了陈米或者发霉的米。
“即便如此,百姓仍旧食不充饥,开始啃树皮挖草根,但……他们有些还是没能撑过去,就像这粽子糖一样,融化,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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