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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舆不认识顾潋铉的父母，他们相遇也不过是在一个草地上，一个男孩主动找另一个男孩搭话，然后聊天了，也仅此而已。

他们之间隔着一层东西，是环境造成了一层隔阂，陆舆出身的贫困小镇所给他的影响，以及顾潋铉出身的大城市给他的影响，让两人的性格以及三观有着一层差异。

陆舆并非生性凉薄，但他现在确实已经将凉薄刻进骨子里了，谁也抹不掉。

他早就疯了。

在先生离开了之后，在流言肆意的时候，在房屋被破坏了之后，他疯了。

时间在每个人的身上总是会留下一点印记的，那种印记就像是烙印，时间的流逝对那层烙印来说意味着的是冲刷，而不是淡却。陆舆坐在田埂上，看着蔚蓝的没有云海的天，扯了扯嘴角，笑了。

谁又能想到这么清亮的天下面笼罩着的是这样的一片土地呢。

就像谁也不知道光明下面的阴影到底藏匿着什么，不要试图将阴影暴露在光明之下，谁也不知道扯出来的会是什么。扯出来的会是亲人、朋友、同学、老师亦或者同事......没人知道。

“陆陆！”顾潋铉目光扫过田，看见了坐在田埂上发呆的陆舆。他大声叫了一句，陆舆没有反应。他挠挠头，陆陆又在发呆了，成天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点像身边的大人，总喜欢用一种语气或者一种神情来说话。

陆陆只有那种语气，没有那种神情，陆陆只会笑，扯着嘴角笑。

不过他喜欢听陆陆说话，没有大人的说教，就跟听故事似的，虽然听不懂什么。

“陆陆诶。”顾潋铉跑到陆舆身边，距离有点长，他跑的有点喘。白色的衬衣一不小心被溅上了泥水，醒目极了，他不甚在意的拍了拍，只是把那泥水拍的更加晕开了。

陆舆回神，他看了一眼顾潋铉的衣，“你不怕你妈骂你？”

“她啊，不管我的。”顾潋铉神情有点失落，又很快的笑了起来，“好啦，我是来告诉你的，快去收拾东西吧，我们一起回家。”

“我帮你。”陆舆捏了捏鼻梁，起身边拍掉裤子上的草和土边道，“我没什么要收拾的，要带的东西我都放在身上。”

顾潋铉有点愣，他没听清陆舆起身前的话，只听清后面的话，他俯身帮陆舆拍，“那我陪你去道别吧。”

道别啊。

陆舆眯眼看了眼在田里干活的人，名字他都叫得上来，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普普通通的过着日子，可谁又看得到这群老实巴交的人真正疯狂的模样呢。他摇了摇头，“不用了。”

“那我们走吧。”顾潋铉拍干净了陆舆的裤子，满意的直身站好。

“等等……”陆舆皱了皱眉，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陪我去个地方吧。”

顾潋铉在拍着他自己的衣服，“好哦。”

带着顾潋铉走，陆舆七弯八绕的来到了一个偏僻的，顾潋铉来了这儿这么些天也没有来的地方，隐蔽的可能连大部分的镇里的人都不知道。

前面有一片平地。

立着两个坟包，一个坟包上面有一块墓碑，什么字都没有刻。

另一个坟包上的墓碑，规规矩矩的刻着四个字，陆愚之墓。

顾潋铉认出来了，这四个字是陆舆自己刻上去的。

“你可以去旁边等等，我道个别就来。”陆舆揉了揉眉心，眉眼之间是顾潋铉很少见到的坦然流露的疲倦，就像一片乌云一般笼罩在他的面庞，透露着一股子的死气。

“好。”顾潋铉虽然小，但是个识相的，他默默的走远了，直到听不到陆舆的声音。

再见到陆舆时，他看见陆舆眼眶红了。

这是陆舆的第二次哭，都被顾潋铉撞见了。

“好了？”

“好了。”

陆舆牵住顾潋铉的手，走了，一次头的没回。

他走了，这里已经了无牵挂。

陆舆的手是粗糙的，上面满是茧子，顾潋铉的手是细嫩的，他什么都没做过。

这样的两双手握在了一起，意外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