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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是孤儿,有名字,全名李苟旦,中看不中听,谐音跟李狗蛋一样,读出来就引人发笑。他出身贫困的农村,要不是正好赶上了刚兴起的义务教育,不然先生也没法读书。
他从乡下来到了城里,开始读书。
一生没什么好颠覆的,先生从小学到初中的所有阶段,都是在不断的善意亦或者恶意中度过的,准确来说,恶意占据的部分更大。
“你叫什么啊?”
先生看了眼不认识的新同学,预料到接下来的所有对话了,他叹了口气,“李苟旦。”
“噗,李狗蛋?”新同学表情有点惊奇,又带着点很明显的当时城里学生普遍有的骄矜。许是觉得城里比乡下肯定发达多了,而也只有乡下的的人才会取这样的名字,他好笑的把名字又念了遍,打断了先生多次想解释的话头。
对方连续不断的话让先生完全无法解释自己的名字都是哪几个字,先生叹了口气,放弃了这种略微无谓的挣扎,沉默的接受了来自新同学的所有言辞。
先生也早就想到了,自己解释了之后得到的肯定是一句“读音没差”,诶,先生揉了把脸。是,没差。
现在的真相太不值钱了,人嘛,总是只看得见自己认定的真相的。先生盯着课本上用正楷写的那三个端端正正的名字,叹了口气,在草稿本上用行楷写了一遍,先生更喜欢草稿本上的那三个字。
耳边是早就能背出来的略带嘲讽的调侃,先生沉默着叹了口气,这不是他第一次沉默,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有试图挣扎,可谁都知道,没有人可以战胜这些的。先生闭了闭眼,他想起来了某篇故事里写的沉睡在深海里的人类,先生又睁开了眼,他现在还不想在那里面睡。
先生沉默的次数越来越多,直到初中毕业,义务教育结束。接下来需要的负担是他无法承担的,他也没申请助学资金贷款等等,他只是沉默的毕了业,开始打工。
当时的文凭很值钱,但也是对于高中文凭来说。先生也已经预料到了,随着义务教育的发展,以后的高中文凭也不值钱了,值钱的是大学亦或者更高的文凭。
先生不用想那么多,因为他就初中文凭,文盲一个,只会基础的知识,而且也差不多全送给老师了。
先生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叠被折的蛮整齐的一元钱,又叹了口气,“看来这边是待不下去了。”
物价疯狂上涨,先生是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的,所以先生选择去更加偏僻的地方,所以他来到了那个小镇,靠着识几个字也就活了下来。
他救了个孩子,和他一样的孤儿,他想了想,取名陆愚。
没什么其他原因,先生觉得傻子会活的更开心,他看着陆愚急于知道名字由来的时候,只得笑着揉了一把陆愚的头,随口扯了一个愚公移山的故事。
先生想,愚公确实愚,但气运是个好的。
而陆愚在想什么,先生也不知道。
先生早就知道没人是完全的白,也没人是完全的黑,只是先生没想到,这里的人,能灰的那么离谱,以至于他很难看见白。
他将他捡的孩子慢慢养大,教他一点点知识,和一点点故事。那孩子也学会了沉默,先生看着他有点发油的头发,揉了一把,叹了口气,也跟着沉默。
先生也无力跟这个世界抗争。
孩子,开心点吧。先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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