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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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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陆知梨闲来无事在房间里练字,秦端拿起来瞧了瞧,赞道:“好字!”

“厂公过誉了。”陆知梨惊讶了一下,秦端对这些笔墨功夫居然还有兴趣吗,随即谦虚道。

她的一手的确是字秀致端正,秦端抿了抿唇,他虽说在宫中也曾上过堂课的,但那时候唯唯诺诺,并不敢多问先生,后来才渐渐多读了书,可也算不上博学。

自小的苦出身,人情世故,阴谋算计比任何人都纯熟,可一旦到了这读书上,他的眼界也就仅限于此了,不能像他们一样旁征博引,秦端早就知道,自己只是个太普通的人。

陆知梨正坐下来,重新研墨的时候,突然被秦端握住了手腕,他殷殷道:“知梨,你教我读书写字如何?”

秦端自觉他的一手字委实是拿不出手,可他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练好,陆知梨家学渊博,琴棋书画皆有涉猎,指点他这些自然是绰绰有余。

陆知梨惊讶的打量了他几眼,反手指了指自己,问道:“厂公是要我来教您吗?”

“自然是你。”秦端点了点头,拿起她的字看了几遍更是满意,说:“我自幼进宫没有先生教导,起初名字也是从别人那里要来的,后来虽然因为拜了义父,颇识得了几个字,也念了几首诗句,却都是不解其意。”

陆知梨原不知有人这般渴求学识的,她身边的孩子们都是天生的富贵命,每日要进书房,倒是很痛苦的模样。是以并没有觉得能够读书识字在这世上,是有多幸运和不容易的事情。

陆知梨沉吟片刻,想到秦端拿一架子都没读过的书,又见秦端求贤若渴,也没有拒绝的道理,遂应了下来,含笑道:“既然厂公虚心求学,妾身也不好拒绝,那就现在开始吧。”

陆知梨走到桌子边,瞥了他一眼,秦端被她这么看了一眼,方才明意,笑了笑道:“好好好,我来为你伺候笔墨。”

这种事原本他是做惯了的,不过能被他伺候的,也只有贵人了。

陆知梨忽然觉得自己兴许也有点好为人师的性格,两人站在桌子边,她就这么看着秦端的动作:“嗯,就从研墨开始,厂公须知,便是研墨的力道和方向也是有讲究的,当然,还要看墨锭的材质。”

这些有关侍奉的活计,秦端多少是懂一些皮毛的,前世苦熬多年,不懂就一步步照着做,他们这位陛下说着不是挑剔之人,但只是因为被伺候的很周到,没有什么可挑剔的而已。

“说是有讲究,这不同的人,还是会有不同的习惯,至于练字,确实可以静心。”说话间,陆知梨抬头看了秦端一眼,秦端的戾气太重,应该多练一练字。

“厂公来写,我来看一看。”虽说有些难为情,秦端还是乖乖听话,写给陆知梨看。

“厂公的底子不说如何,这起笔的顺序就错了,更不要说后面。”陆知梨看了一时,蹙紧了眉头,俯身从背后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的教他行笔,以及行笔时力量的掌握。

少女的手指原本粗糙的皮肤,经过半年的悉心保养,已经逐渐恢复了原有的肤色,旧日里的伤痕还是留有印记,也不知道还要经过多久才能褪去。

清香的气息萦绕在身边,她认认真真的教导着他,秦端生怕她发现自己走神,赶紧将眼睛落在纸张上,跟随着笔尖在纸上游走。

陆知梨握着他的手写下的第一个字,是他的名,端。

为人端方,恰恰负了这个字。

陆知梨当初还暗暗觉得,秦端这名字简直妙极,现在只余讽刺了。

“好了,厂公应该记住了,再写来看看。”她松开了手,站在桌子旁边看着他练字,闲得无聊就给他讲自己在进学时的故事。

“从前在外祖母家,和姊妹们跟着女先生一起念书,大家在一处探讨自己的见解,先生开明,也允我们互博,各种旁征博引就不说了,眼前的实例常常也是信手拈来,最后有时候是要辩到晌午不肯吃饭的,先生的话也常常不要听。”

“也只有你们这些小姐们敢这样对先生了。”秦端摇了摇头笑道,他们这等子人能有人愿意教授他们就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敢挑剔什么开明刻板之类的,至于什么典故之类的,根本就不知道。

“错了,这叫教学相长也。”陆知梨抬手点了点他的额头。

秦端立即点头如鸡啄米,连连附和:“是是是,教学相长。”

秦端的行笔顺序根本就是颠倒的,陆知梨不断地纠正,这时又见他先写了撇,脆声无奈道:“这里错了。”

秦端还没从教学相长里出来,讶然道:“啊,附和你也错了?”

“谁说你之前的话错了,是该先写竖才对。”陆知梨板起俏脸,伸出细长的手指点了点,让他再重新写一遍:“照你这样,我实在是该打你的手板,不过还是给你一次机会。”

“是我错了,万望先生原谅则个。”秦端也一直知道自己的笔画有误,但一则习惯难改,二则当时觉得也没什么必要,写出来也是那个字不就行了。

陆知梨故作摇头晃脑叹了叹,扶额无奈道:“罢了,无奈厂公你这学生忒是没得天赋,须知笨鸟先飞,你要勤学苦练才是。”

抬眼见秦端一脸正色,笑了笑,说:“你也不必与我太过拘束,也不是正经的私塾,但我需要你的态度一定要认真。”

“是,我知道了,一定会的。”秦端也端正了态度,难得陆知梨愿意教授他。

翌日,陆知梨不知道让谁帮忙,找来一根细细长长的小竹枝,哪里错了,就在纸上轩然一指,秦端方要一抬起手,陆知梨就瞪了他一眼,让他不要摸自己的头发,脆生生的呵斥道:“错上加错,不要动手动脚,厂公该尊重先生。”

秦端慌忙端正了态度,双手合十作揖:“习惯了,对不住,咱们请继续罢,先生。”

陆知梨确实是个负责的女先生,期间闹了许多笑话,对秦端没有嘲笑,而是一一耐心的纠正过来,秦端兀自懊恼,却也虚心听取她的教导。

“厂公有向学之心,我当然是要成全的,这有什么高低贵贱,字是最平等的,只要你学了,就可以认识它,使用它,这字造出来,就是为了与人使用的。”

陆知梨的长篇大论,并不使人厌倦,秦端抿着唇,低着头执笔一撇一捺的临摹,像是个孩子一样听着她讲话,时不时抬头望她一眼。

“还有这些书,向来是因为枯燥乏味,厂公才不喜欢,”陆知梨趁着他听的认真的功夫,抬手指了指书架上未曾被主人翻阅的书卷,说:“等我帮您把这些浅显的讲一讲,后面的很多东西你自己看书就能懂了,别人讲得再好,都不如自己琢磨出来的记忆深刻。”

“这字呢,短时间内要练成大家风范,怕是有些难了,须得日积月累,想必厂公也听过晋王羲之等大家的典故,所以,目前要做的,就是来帮您把错字纠正过来。”

“我知道,听你的就是。”秦端笑了笑,这些书他其实都已经看过,而这字,确实是他个人过于焦躁,从来都没有静心练过,他变得格外安静斯文起来,像是个初写识字的孩童,一笔一划,陆知梨坐在旁边端着一盏清茶,错了的时候才会出声指点他,闲暇就看着他。

窗外的清光照射进来,花叶遮蔽了太过炙热的阳光,屋内一片清凉,秦端微微垂首,悬腕端手持笔,墨绿色的衣袍衬出白皙如玉的皮肤,黑色的瞳孔,衣袖微垂,像是画里的人,仿佛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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