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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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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外竹子的沙沙声依稀传进来,小虫细细弱弱地鸣叫,屋子里一盏昏黄的灯火晃来晃去,侍女的剪影被拉长,黑乎乎一片,边缘模糊不清。

这竹子还是谢阮清那时候读到书上写“不可居无竹”,缠着谢行之要种的。谢行之谢大人原本不肯给她种,不想娇惯女儿这毛病,说带着她到庙里去看。谁知看过回来,谢夫人居然给谢阮清开了片小院子,把护国寺的竹子移来一片,居然也就这么活了。

寺里的老和尚说她有福,说这竹子能护佑她,与她有缘。

“回小姐,奴婢是小姐的人,小姐让奴婢叫什么,奴婢就叫什么。”侍女轻声说。

谢阮清睁开眼看着透过窗子进来的光:“我当时捡到你,你说自己跟哥哥走失了,没地方可以去。你自己签了卖身契,这么多年在我身边知心知意、嬉笑打闹,你不算是丫头,我也不能当你是什么使唤的人。”

侍女默不作声。

“我一直想着你家里人能找来——你当时穿着非富即贵,京城里却没听说谁家丢了孩子。”谢阮清声音很轻,像是微风拂过枝叶,“原本没什么。可进了宫,再想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手里银钱足够给自己赎身,府里会给你补贴些;想嫁人可以给你安个身份,也能妥妥帖帖不用为奴为婢过一生。”谢阮清道,“你不愿意说自己身世,我料想也是你伤心事。不提便不提,今后好好活着,不用这么糟践自己。”

“伺候小姐不算糟践。”侍女转身跪在床铺面前,谢阮清翻身坐起。

一时凝滞。

谢阮清缓缓叹息:“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什么都没做,担不了你这个大礼。”

婢女抬头,已经抽噎起来:“我生是小姐的人——”

“住口。”谢阮清温和呵斥。

侍女哽一下,接着说:“小姐救我出困境,又教我读书习字——可我愚笨,听不太懂,只知道跟着小姐走,小姐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小姐进宫,宫里不知道怎么样,我一定要陪着小姐。”侍女认认真真,“小姐让我自己取名字,我就叫竹月。”

“怎么想起来叫这名字的?”谢阮清忍不住笑,又叹息,“怎么这么傻。”

“姑娘喜欢竹子,护国寺又说竹子跟姑娘有缘,我肯定要叫竹子嘛!”侍女理直气壮。

不难听吗!谢阮清叹气。

“可我听着有点难听,”侍女不好意思地说,“就想起来现在是晚上,加个月亮嘛,这下就好听多了。”

还真是好听多了,怎么这么机灵。

谢阮清翻身上床,干脆利落:“洗把脸快歇息吧,明日有的忙。”

夜色已深。

“姑娘送到这里就停步吧,”青影忍不住笑起来,“再送,怕是要到府门口了。”

喜嬷嬷也笑起来,后面的嬷嬷们笑成一团。

谢阮清脸皮极厚,仿佛没听见一样端庄一笑:“姑姑说笑——竹月,将东西拿过来。”

“姑娘真是变化极大。”青影看一眼竹月,微微一笑,“今后姑娘总算也有个知心人了。”

这话很是欣慰,又仿佛藏着诸多感慨。

谢阮清抬头看向青影,恰巧对上一双通彻的眼睛,后者微微一笑,低头颔首,渐渐随人群走远,依稀到谢府正门上了马车,便再也瞧不见。

往后不一定能交集,再见面也大约不复这般心绪,没这样的好时光了。谢阮清一手被侍女扶着,另一手颇不庄重地举起搭在额前,眯起眼睛看向那一片远去的褐色背影。身姿一样的端庄,远远仿佛看不清到底谁是谁。

今日天气晴好。换作往日,谢阮清早就搬了竹席铺好东西,躺到廊子里翻书看,顺便晒晒太阳、赏赏景。她眼睛一直不错,谢行之和谢夫人就没管过她,任她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谢阮清眯着眼看半天这清透又厚实的天,突然想起来自己一件水蓝色衫子,颜色跟这清凌凌的天一模一样。

她不再看天。

“我哥哥什么时候能到,外面传回来过消息吗?”谢阮清小心拎起裙角,鬓发的珊瑚珠纹丝不动,鸦羽一样的黑发衬得珊瑚珠格外明艳。

竹月迅速答了:“说是再过几日,瞧着快到了。”

那就是还得再等。谢阮清默然片刻,迎面去找自己母亲,恰好看见谢夫人把一方松绿的帕子放进怀里,在转角那里看着她。

谢阮清慢慢停住脚步,肩颈挺直,神色和婉,衣裙发髻一丝不乱,看上去是雍容华贵的气度与风范。

谢夫人慢慢走近她,觉得她的确比前几天长进很多。但这个前几天是什么时候前?好像那时候谢阮清还提着裙子噔噔噔跑来跑去,搬椅子要翻墙出去玩,把谢行之给她的禁令视若无物。

其实谢行之跟谢夫人都知道她偷跑,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派人拿了银钱跟着,就随她去闹了。

好像很久没看见这小泼猴闹腾了……谢夫人突然有点难过,不知道谢阮清现在还会不会翻墙,能不能跑起来,叮叮当当不管不顾地跳门槛,从来不会发髻整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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