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下）哥哥（1 / 2）

“阿娘莫要担心。”谢阮清轻轻拍抚谢夫人脊背，眼神清澈，“我绝不会让自己处于这样境地，这样难看。”

我既一腔痴情没开过窍，那也不必开这个窍徒增麻烦。

谢夫人搂着她长吁短叹，只当她是说笑。

闲闲散散等了几日，自己哥哥还是没有回来。谢阮清撑着下巴安安静静坐在廊下等，每日早起一个时辰，白日里整嫁妆单子发呆，人定时候再一个时辰，落了灯就自己轻手轻脚摸回去。

还是没回来。

再不回来，就得要陈舜冰背自己了。谢阮清想。可那不是亲生哥哥，而且不见一面，总觉得不安心。谁不想让他准时回来？为了不让他回来，又使的是什么手段？

如此这般等了几日，谢家小姐都理清楚了自己长又长的嫁妆单子，谢夫人千叮咛万嘱咐的各种东西仿佛也都在脑海里很深很深的地方再也忘不掉，等到迎亲的队伍拉到谢府门前，谢小姐一身大红嫁衣端端正正坐在闺房里。

“小姐，这就上轿了。”竹月轻轻唤，不敢惊动谢阮清。

谢阮清颔首坐着，眼睫垂下来，水墨晕染在脸颊上晕出阴影，眼睛漆黑明亮，闪着鹿一样的光。

还是没回来。小时候都是哥哥带着自己翻墙出去吃喝玩乐，现在得自己去皇宫，哥哥连送嫁也赶不上时间。

不是小时候啦。

今后想来有些难见面。谢阮清神色淡淡，外面的人以为谢家姑娘暗暗欢喜，不知道她在这里垂下眼睛一言不发。

“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什么都不管也要照顾好自己，千万别生病，自己好好的，一定好好的，别任性，也别委屈自己……”谢夫人终于还是忍不住细细地重复叮嘱，明明该说的都说过了，现在却攥着谢阮清的手心里慌乱，不肯放开。

“阿娘，你也照顾好自己。”谢阮清笑得乖巧，“一定照顾好自己。阿爹也是，不用为我担心。”皇宫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不用这么担忧伤心。

谢阮清趁着没人看见偷偷掀起帘子，冲着谢夫人做了个鬼脸，张大嘴巴笑起来，一点都不端庄贤淑，不像是个当皇后的人。

“这是干什么呀！”谢夫人彻底忍不住流泪，把脸别到一边，谢行之搂住自己夫人，安慰地拍她后背，“说了今后小心，怎么还这么任性！怎么这么不让人放心！”

谢阮清跟着别人牵引走过去，刚刚越过门槛，突然听见前面好像有吵闹声，什么人纵马回来，马蹄铁声音清脆。

她站定在原地，鼻尖嗅到一股铁锈味道；她没抬眼看，却听见陈舜冰一声惊呼“谢青鸿！你这是怎么回事”。

谢阮清被人背起来几步放到轿子上，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像是小时候过家家逼着自己哥哥把自己高高抛起又接住一样。

“怎么这就嫁人了？”谢青鸿嗓子里像是卡了铁锈的刀片，谢阮清安安静静听着，大概猜测出有人不想让自己哥哥顺利回来，不想让大婚能好好办成，自己哥哥应当受了伤。

“原本还想着先娶你嫂子过门，今后你们还能一起做个伴。”谢青鸿沉默片刻，“没事，你哥哥平安回来了，还活着；你嫂子也没事。”

谢阮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嫂子松口答应嫁给你啦？”

谢青鸿满不在乎一笑：“娃娃亲，谁不知道我非她不可？我迟早要娶她。”

好生霸道。

谢阮清摇头一笑，咧开嘴，酒窝深深。

“你这张脸白得像鬼一般，比我还吓人。”谢青鸿感叹，“拼死拼活赶回来，见着妹妹，还是这么一张白面团子脸。”

“谁让你不早些回来？”谢阮清笑得更厉害，边笑边取帕子拭一下眼角。

“是我不好。”谢青鸿低声说。

“行了，就这样吧，以后好好的，”谢青鸿道，“也不是不能再见了，也都还好好的不是？走了。”

谢行之拦住想上前催促的宫人，看着自己儿子身上一块块红黑印迹负手而立，远远朝一片深宅望一眼，又看向江南方向微微出神。

走啦，谢阮清点头。

谢青鸿看不见她神态，落下帘子在后面随着马车行走，踢踢踏踏地到宫门口，看着轿子进去、越来越远，变成他目力难极的小红点，像是大漠里的一粒沙子，你知道它就在那里，你再也看不见。

他长久的站着，最后转身离去。

谢阮清坐在轿子里昏昏沉沉补觉，趁没人能看见自己的脸，几乎眯着眼睛走完整套流程，坐在床沿边不想动弹，应付着各色女眷来来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