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店（1 / 2）

今日去往江南的关道上，迎来一队尊贵客人。福贵当时忍不住好奇，瞥过去一眼，正巧看见队伍里那个少爷给夫人取斗篷。女子笑容明艳，他当即看一眼就转过身去，不敢多瞧。

“你小子！走什么神呢？又白日做梦了？”掌柜的给他一个脑瓜崩，福贵讪讪一笑。

掌柜的横着脸一笑。

“快去把那桌客人的饭菜给上了。”掌柜的抖抖脸上的肉，“这回的客人可尊贵，看上去就有钱有势。做生意，没有让客人等的道理。”

福贵唯唯诺诺应了，端着盘子向那边走去，又瞧见那个笑容明艳的女子，慌忙低下头去。

梁璜敏锐地看他一眼，不动声色。

“呦，清炒蘑菇。”谢阮清毫无察觉，“这道崔莹喜欢。”

陈舜冰抬一抬眼，没说话。

谢阮清这里说着，梁璜已经伸手给她盛了一碗乳鸽汤，温和放在她面前。

“当初上菜时候，我记得你多盛了几碗这个。”

他指的是在宫里时候。

谢阮清抬头看他，梁璜笑得温和，眼睛温润，平湖秋波。

崔莹：“……”

这样旁若无人真的好吗？

算了，这两位都是正经成婚的夫妻，出门在外不加遮掩亲密也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崔莹正准备伸手自力更生，一筷子清炒蘑菇已经慢悠悠伸到她面前。

那只手骨节分明，崔莹觉得有些眼熟。顺着看过去，正好对上一双含霜的眼睛。

霜雪仍旧冰封一般，声音也如眼睛一般冷淡。

“爱吃这个？”陈舜冰问。

崔莹被蛊惑一般点点头，陈舜冰似乎很满意，嘴角勾起轻微弧度，把蘑菇放在她碗中。

崔莹看着陈舜冰的脸，有些惊艳。

不得不说……盛京闺秀们还是很识货，千挑万选出来的饮冰公子，的确霜雪之姿。

还是很好看的。崔莹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先前的眼光有些问题。

梁璜温和笑着看向陈舜冰，后者冲他颔首，微微一笑。

火花四溅。

梁璜迅速回头，看向谢阮清：“我记得，你还喜欢吃这个——”

说着已经伸出手夹了一筷子，不急不缓地放进谢阮清碗里。

陈舜冰眯一眯眼，又夹一筷蘑菇放进崔莹碗中。

梁璜又换了一道菜，陈舜冰僵一僵，仍然夹一筷蘑菇放进崔莹碗中。

梁璜又换了一道菜，陈舜冰还是只能夹蘑菇。

恰好，都是谢阮清喜欢吃的。

谢阮清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哭笑不得。两人怎么这么幼稚？连这个也要比试。

不过看着看着，喜悦也慢慢浸入心头——梁璜后面虽然赌气，起初却还是关心她，才给她盛汤。

难得的是，这几次赌气，他居然全都挑的是她喜欢的菜。

谢阮清从未提起过自己喜欢吃什么菜——看上去，她似乎什么都喜欢吃，只要做的好。

其实她有偏好，对着那些心爱的菜，连下筷都格外珍惜些，吃得认认真真。

她情不自禁想：“原来……他对我这么用心？”

她不敢再想下去，怕自己奢求一些不能企及的东西，怕交付一切被抛到深渊，她只看着梁璜一味地笑。

谢阮清不知道自己在笑，连酒窝都露出来，显得十分可爱。

她很少有这么纯粹可爱的时候。

那厢陈舜冰连着三次夹了清炒蘑菇，崔莹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

“陈公子？”崔莹艰难开口，拒绝美人让她很有罪恶感，“陈公子，这道菜已经够了，不必再夹了。”

陈舜冰跟太子赌气，没有把她牵扯进去的道理。即便陈舜冰长得很不错……好吧，崔莹承认，不止是很不错的地步。

那也不行。崔莹坚决认为，自己面对美男子是能够免疫的，是有原则的，不能为了美男子的脸退让。

陈舜冰皱一下眉，崔莹深吸一口气，眨一下眼睛，心里警告自己。

你可是御史台家的女儿！你不能被美色迷惑！你忘了你家干什么活的吗？你家专门劝谏帝王不能沉迷温柔乡的！

陈舜冰面露为难之色，眉眼间冰雪簌簌，似乎有一角潺潺融化，露出清楚模样，淡极惊艳。

崔莹：……

她明白为什么帝王会沉迷温柔乡了。

“还喜欢吃什么？”陈舜冰问，“我给你夹。”

崔莹正要回答，梁璜温和笑一声，刚好打断崔莹的回答。

“陈公子方才不是还跟人打赌输了？刚整了人家小姑娘，现在来献殷勤？”

“？”

陈舜冰眯起眼看向对面，梁璜温和一笑。

打赌输了，陈公子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吗？

陈舜冰沉默一瞬，风姿翩翩：“崔小姐兰心蕙质，不会怪罪——不过太子殿下说的有理，还是请崔小姐自己来。”

崔莹：“没关系！”

一瞬间，陈舜冰、太子、谢阮清，全部看向她。

崔莹沉默一瞬，温婉地笑起来：“……无碍，无碍，多谢陈公子照顾。陈公子也要自己就食，不必这样费心。”

虽然美人很美，可盛京里的思慕者也不是放着好玩的。崔莹不想消息传回去，被那些小姐撕成八块，绞着帕子轻言细语地戳心窝。

可惜，可惜。崔莹叹惋。美人虽美，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总算能安安稳稳吃完这顿饭。驿站里一片欢声笑语，歇息的人们就着清风下酒。

这里已经临近江南，掌柜的也同喝酒的车夫开始攀谈，江南似乎指日可待。

————

“顾先生！”

病痨鬼一样的顾先生回头，两颊消瘦得厉害，深陷下去，眼睛倒是明亮且大，像是燃烧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