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炖梨(1 / 2)
风和,春明,一树芙蓉,鲜明清丽。
君瑶轻轻垂眸,并未去接他递过来的契约。
“多谢,”君瑶轻轻摇头,将他的手推回去。
他有些迟疑,似明白什么,轻声道:“公子别误会,在下并不是将红叶送给你。你可按契约上的价格付钱,也算我成人之美。”
他口吻温和,带着些试探和谨慎,眼中也噙着几分笑,亲和而细腻。
君瑶欲言又止,蓦地觉得这般温柔的男人,说什么都不太好拒绝。何况,此时需要红叶,有关唐家的事,还得向她探问一二。她看清了契约上的价钱,拿了钱要给他,突然从身侧伸出一只手,将契约夺了过去。
君瑶惊怔,不解地看着男人,再看了看突然出现在他身侧的人,从形态举止看,后者应是一个随从。
随从捧着契约,不顾主子微怒的目光,朝君瑶深深一鞠,说道:“这位公子见谅,我家先生染了疾病,需要人照顾。请公子体恤。若公子需要侍女,可重新再选,何必与我家先生抢?”
君瑶哑然,淡淡笑了笑。又朝两人身后的马车看去,果然见红叶牵着马,乖巧地站着。一时离开唐家,跟随了新主人,她似乎有些不习惯,低着头不敢乱看。只是偶尔好奇,朝主人看一眼,这一眼,便见到了君瑶。
许是君瑶换了男装,红叶一时没认出她来。
“不得无礼!”男人低声叱责,话音一落,又是一阵急乱的咳嗽。他面色苍白,却依旧得体地维持着清润姿态,歉然地看着君瑶。
这样撕扯沙哑的咳嗽声,不由让君瑶念起卫姑姑。幼时她体弱咳嗽,卫姑姑不日不夜为她寻找止咳的方法。一时间,她觉得这男人的咳嗽声,针刺般扎进耳中。
“蜂蜜炖梨,清蒸河鲈可缓解咳疾,”君瑶目光在街边游弋,忽然向街角一处走去。
男人见状,款步跟上。
街面熙熙攘攘,行人如云,君瑶谨慎地穿过人群,难免被行走匆忙地人撞到。她已然习惯,浑不在意,正欲继续前行,身旁的人悄无声息地伸手,为她挡住拥挤的行人。
君瑶抬头看了他一眼,颔首道谢。
风从白墙青瓦红芙蓉的街边吹过,依稀有些醉人。
他离得不远不近,气息浅浅,是淡淡的药味。极干净、极醇厚,似雪里红梅,在冬日里漫出暗香。
片刻光景,两人走到街角,砖瓦青石铺就的尽头,有一处小摊,摊子上摆着梨。梨并不新鲜,泛黑,有斑点,是去年冬日冻在地窖中保存许久的。
卖的是一位姑娘,见来人十分欣喜,抬眼看到君瑶身后的男人,又红了脸低下头,似觉得自己和摊子上的梨,都自惭形秽了。
这些梨虽然存放的时日久了,看起来不新鲜,但品相尚可。
君瑶问了价格,慢慢地挑选。
男人见状,也不问,只淡淡一笑,俯身与她一同挑拣。他挑得比她还认真,甚至仔细擦去了表皮的污点。
选好后,君瑶用纸包好,递给他,说道:“送给你,当做你替我解围的谢礼。拿回去和冰糖一起炖了,加上蜂蜜吃,可以缓解咳嗽。”
男人踌躇,轻叹道:“才见面就送梨……”
君瑶挑眉。她与这人不过萍水相逢而已,难不成他还忌讳这些?她不以为然,依旧把梨放在他手中。
“如此,”男人依旧淡淡的笑着,眼底笑意浩瀚清和,“多谢。”
风拂动流云,掩了明丽的光影。
君瑶抬首,见城外山峦之上云层聚散,也不知具体过了多少光景。
她越过人群,看了眼小心翼翼地站在马匹旁的红叶,说道:“红叶也算是个本分的姑娘,若她衷心勤恳,请你善待她。”
“自然,”男人轻轻点头。
君瑶也不久留,转身便疾步离去。她似乎听见男人在身后问了句什么,可她走得匆忙,人群嘈杂熙攘,根本无法听清。待她走到宽敞的地方,已看不到男人的身影了。
她沿着斑驳的白墙,慢慢循着方向行走。墙内秋千欢笑,送出如缕如丝的芙蓉清香。君瑶稍稍停下脚步,俯身捡起一朵放入袖中。
这蓉城葳蕤,不知何时再见了。
她必须快速走遍蓉城,以便去寻卫姑姑,是以君瑶租了一匹枣红色的马,走了大半日后,见天似要下雨,又买了伞。
眼见行云聚散,雨淅沥而来,天色也不早了,君瑶记起明长昱的话,立即上马,前往运河之畔。
雨,将山水墨染,一派烟渺,寥寂无穷。岸上行人匆忙奔走避雨,江上船只,也俨然冷清,似跃然栖于水墨之中。隔着重重雨幕,君瑶看不清画舫的位置,雨伞也渐渐遮不住风雨,更气人的是身下的马竟开始闹脾气,踢踏着腿,不肯再往前走了。
她无声一叹,心想这市井的马,果然比不上明长昱所驯养的战马。若是与明长昱分别,骑上这马匹赶路,何年何月才能到达?不管如何,与明长昱相识相逢一场,两人之间说到底还有些浅薄情分,就算要辞别,也需和他说一声。
何况她下船时,答应了他要回去的。
雨势渐盛,君瑶准备先随便找个地方避雨,忽而听见雨声中,传来一道男声。
“公子,到船上避雨吧。”
这声音,清润低沉,似风里的细雨,温和如丝,甚至有几分熟悉。
君瑶一愣,回首循声看向河畔。河畔之上,扁舟如叶,其中一艘稍宽敞些,有人锦衣如月,撑着伞立于船头,为他撑伞的人,是红叶。
君瑶迟疑一瞬,轻声道:“好巧,只是我急着回去,便不打扰了。”说罢,她拍了拍马腹,转身要走。
奈何这马淋了雨,懒散得不肯给她面子。
船上的人见她要走,连忙想出声挽留她,却不想气息不稳,猛地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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