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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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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邺的冬天似乎是一年中最难熬的季节,和北方的凛冬不同,江南的冬天阴冷又潮湿。眼看着到了年下,宫中和各府也逐渐热闹起来,其中最热闹的当属襄王府了。因为茗萱有孕了,发现时已经三个月了。

然而最先知道茗萱有孕这个消息的竟然不是荆蕴辞,而是荆蕴谦。消息辗转托给荆蕴谦,荆蕴谦只是浅笑着答道:“她若后悔,我随时接她出来,她想去哪里都行。”

因为韩初远在中秋之后就在东市街另寻了住处,搬出了怀王府,所以荆蕴谦和他的联系就只能拜托给绍安。绍安不知道这里面的缘由,他也从不过问。只是按照荆蕴谦说的传达给韩初远,韩初远再传给京城中的各处。

韩初远的新宅子虽然不大,倒也雅致。远离了蟾桂坊,韩初远倒觉得自己格外轻松了。回到京城快一年,他几乎只出入碧落坊和蟾桂坊。如今一来,他可以借着“岭南第一才子”的名声在京城中拜访一下“名流”,顺便替怀王寻找一些人的踪迹。

一天夜里,韩初远刚要宽衣睡下,忽听得一阵轻轻的叩门声。他忙走到门口,打开门却发现门外一个人都没有。四下看看,却发现地上放着一截小小的竹筒。韩初远捡起那竹筒,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回了房。

昏暗的灯光下,一张小纸条被轻轻展开。茗萱的字还是那么娟秀,她写道:“明日请至妙音寺门房,勿躁。”

难道茗萱是有什么事要和自己说?可是为什么要在那么偏僻的妙音寺和自己见面呢?最让韩初远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勿躁”二字。他和茗萱虽不能时时见面,但是回京以后两人还是见了几面的。难道茗萱是约了别人在那里等自己?那个人又是谁呢?

韩初远在榻上辗转反侧一夜,最终还是决定走这一趟。

妙音寺在建邺西郊的永安山上,因为一直以来这里都是尼姑庵,所以这里的香客一般也都是些妇人。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家人生病的许愿、有孕的还原的地方了,而门房则成了男人们等候谈天的地方。韩初远这么一个“岭南第一大才子”,没有个理由去那里,还真是有些尴尬。

他假装赶路的,进来讨口斋饭吃,便在门房里坐下了。因为年下,京郊劫道的也跟着多了起来,因此香客格外的少,韩初远不免觉得有些唐突。那师太见韩初远面容有些憔悴,便吩咐着让一旁的姑子去搬一个火盆来。韩初远在门房里烤着手,一边焦急地等着茗萱说的那个能让自己“躁”的人。

奇怪的是今天的妙音寺竟然空无一人,韩初远想大概是因为天气寒冷吧,连求签的人少了许多。过了许久门房里才进来一个陪夫人许愿的男子,韩初远将自己的疑惑问向了男子,男子听后紧张得不得了,他走到门房的门口左右瞧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房厦门帘悄声道:“这几天听说是了澈堂的那个女堂主又来庙里进香了,所以这寺里没什么人敢来。”

“了澈堂?”韩初远不禁有些忌惮,近几年来了澈堂一直零散地在京郊各地闹事,但是奇怪的是了澈堂的人从来都是只杀官、不伤民的。因此朝廷多次围剿了澈堂却始终不得。韩初远心里有些忐忑,不免心想:茗萱啊茗萱,你是不知了澈堂的人在此吗?非叫我今日来!他一边在脑子里搜罗着身上值钱的东西,一边想着一会匪盗来了如何逃命。正寻思着,门帘被从外面一下子掀开了,一个穿着平常衣装的女子走了进来,她上半身穿着的银鼠短褃袄和有些江湖气的步伐,让韩初远赶紧收回了目光。想必此人不是那了澈堂的女堂主,便也是女堂主身边的参将了吧。

那女子进来之后没有理会屋里原本的两人,而是小心翼翼地用拢在手中的香火把屋内的三支银烛点亮了。其实这三支银烛点不点,对屋子里的光线都没有什么意义,韩初远瞥了一眼那个女子,整个人都像是被电击了一般,愣在原地。

薄笕音!

怎么可能是她?她不是在十年前就愤而自尽了吗?可眼前的这个人又是谁?如果她真的是薄笕音,那她又是怎么来到这个偏僻的寺庙里的?她和了澈堂又有什么关系吗?韩初远周身颤抖,此时身边的寒冷都不能阻止他的思绪飞回到十年前火光四起的广寒庭。

十年前的那个夜晚,终究太长,也太可怕。

韩初远的手颤抖着,心里默念着茗萱告诉他的“勿躁,勿躁”。见那女子环顾了门房一圈,他赶紧将脸别到了背阴的一面心却止不住地狂跳,听见女子的脚步声走出了门房他才扭过头来。万一今天来到这里的是襄王呢?又或者是怀王,他们谁能“不躁”?

韩初远抢似的喝完了杯中的热茶,舌头已然不像是自己的一般,便逃也似的匆匆告辞了。今后,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荆蕴谦踏足妙音寺半步。他把自己关进房中,仔细回想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他最后一次看见薄皇后是在荆蕴谦中箭以后,薄皇后想要跟着一同去后殿,却被荆蕴谦叫来的管将军给带走了。薄皇后挣扎着消失在广寒庭后门。而半个月后,藏匿在武陵的韩初远听到了薄皇后的死讯。

时间没有任何问题,韩初远想破了头,也没能想明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第二天一早就找到绍安,告诉他妙音寺前全是了澈堂的人,不安全,自己在那里被洗劫一空,今后少去为妙。

可是韩初远装作很逍遥地来到怀王府前找绍安“调侃”的时候,出来的却是怀王府的另一个叫招顺的小厮。招顺说如玥郡主着了风寒,吃了多少药,烧也不见退。宫中法良寺因为要忙着年终祭礼,王妃不能前去。听说京郊妙音寺菩萨慈悲,王妃便急着去妙音寺许愿了,绍安就也跟着去了。

“那王爷呢?”韩初远心中有些着急,这招顺怎么就捡那不是重点的说呢?

“咱们王爷啊?”招顺说道此处颇有些得意,丝毫没有看见韩初远那已经纠结成一团的脸,“咱们王爷最是关心王妃,听说西郊那边最近不太平,就跟着王妃一同去了。他们还特意穿成了百姓的样子,别说,还真像老百姓呢。”

韩初远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如果荆蕴谦的行踪被有心人泄露出去,那薄笕音听闻是宫中人来,一定会不明就里地做出许多不该做的事来。而一对风雪中为孩子祈福的父母,又是何等可怜可叹。

因为了澈堂的脚步就在附近徘徊,腊月二十这天的妙音寺依旧是门可罗雀的。即便是这样,妙音寺的人依旧像平时那样安静地在门口洒扫,似乎并没有被了澈堂所影响。樊昌和荆蕴谦坐在车内,却依旧冷得搓着手,而坐在前面赶车绍安早已经冻得快没了知觉。

依照妙音寺的规矩,所有男宾只得在门房等候家人,荆蕴谦和绍安目送着樊昌走进了大殿,两人便返回了门房。荆蕴谦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雪,绍安端着两碗热茶走了过来。

“掌柜的快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荆蕴谦双手接过那茶碗,虽然碗很破旧,而且碗中的茶汤颜色也远不及府中的供奉,但是在这天寒地冻的腊月里,能有这样一碗热腾腾的茶,已经算是莫大的温暖了。

这茶果然不算好,喝到嘴里总是泛着一股莫名其妙的仓味。荆蕴谦皱了皱眉,还是将那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掌柜的还要吗,我再去讨一碗罢。”

“不必了,你也喝些暖暖身子。一会夫人许完愿,我们还得冒雪赶回去。”

原本就在屋内的一个香客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不由得插道:“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大户人家。一会行走在这山间,可千万别露了富。”

荆蕴谦知道老者所说大概是了澈堂的事,但也忍不住问到:“老先生此话怎讲?”毕竟了澈堂这三个字已然成了宫中所有人心中一个不小的阴影,朝廷几番围剿都没成功;而关于了澈堂,荆蕴谦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了澈堂的堂主是个女人而已。说是女人,大概也是诳外界的一个幌子。

“了澈堂的女堂主这几天又来妙音寺点灯了!”老者有些神秘的压低声音,“看你的样子,像是个官宦人家,应该也是不知道这百姓家的事。那个女堂主每年不一定什么时候都要到这给她死了的男人点一千零八十一盏灯,说来也怪可怜的。”

“那既然人人都知道了澈堂的人在这,为什么没人报官呢?”

老者听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了澈堂是英雄,专杀朝廷的人。我们想报答还来不及呢,还报官?”

绍安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将手伸向了腰间的短刀,却被荆蕴谦一把按住。老者觉察到这一幕,瞬间变了神色,道:“你们这帮为官不仁的,居然也有怕的人。”

荆蕴谦没有搭话,而是略笑了笑示意绍安坐回原处。可是自己却不忍思前想后,为什么人人都知道了澈堂在此处,却没有一个人举告?究竟是百姓们的麻木,还是朝廷真的不仁?正想着,一股寒气对着荆蕴谦直面扑来。因为荆蕴谦坐在离门口很近的地方,北风一掀起门帘吹进来的冷气让他和绍安打了一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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