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不知过了多久,高长仪觉得渐渐止了颠簸,才敢坐正了身子睁开眼瞧。这一瞧,没有错开眼去。
苍绿之水,白草,金黄落叶,靛蓝晴空,亦是她生平未见壮丽之景。
照白甩着尾巴打了两个响鼻,蹄子在原地踏来踏去,裴允丢开缰绳,握住高长仪的的手,拉着她在河边走。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他开腔,“这些日子拘着你了,是我不好,不过往后不会那样了,因为我回来了,你想去哪儿玩,想玩什么,都有我陪着你。”他加一句,“你得在我身边,要一直在。”
高长仪回头,对他说:“你对我好我才跟你一起,你要是对我不好,叫我不开心,那我肯定要跟你分开。”
裴允抱住她,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细语,“我怎么会对你不好呢?”
“那你答应我,不要骗我,也不要瞒我,有事情要都跟我说清楚。”她失去记忆,什么都不记得,如孩童一般懵懂无知,心中恐慌,所以对真相更是渴求,能叫她多一分心安。
这个问题,于裴允而言,过于为难了。
这样的快活日子是偷来的。是上天给了他这样的机会,他不愿意放弃,所以不管不顾将她留在身边,哪怕让她原来的身份消亡,他也在所不惜,只要有她就够了。他开心又惶恐,只愿她一辈子都像这段时日,心中坚信他们乃是恩爱夫妻。
倘若她忆起前尘,便也只会同那时一样,面无表情,只冰冷地对他吐出一个字,“滚”,连气愤的情绪都没有,看他如同看路边草芥没有什么两样。
现在想起来,真是梦魇一般的时刻。
裴允不说话,她以为他在迟疑,于是不高兴,推他,“问你呐?怎么,你不愿意。”心里想的都写在脸上。
裴允又把她抱回来,下巴搁在她脸上,脸凑近了她脖子嗅她身上的味道,长长吸了一口气之后,讲,“好。”
高长仪这才笑逐颜开,有了好心情去摘河边的芦苇,拾了两根残羽做宝贝,还兴冲冲地朝一边的裴允展示。
裴允看她这副样子,想的是,她其实一直是这种性格,但是十五岁之后就开始沉默,后来便是沉寂了。她惹人爱的模样有千般万种,他最喜欢她本来面目,因为是他记忆里最一开始的模样。
高长仪又跑回他身边,拉他手,问他:“不是说有兔子?”
“你要养来玩吗?”
“不,烤着吃,我饿了。”
裴允很惊奇,“你不是最讲究吃食了吗?味道坏一点都不肯吃,不好看也不肯吃,怎么就想吃这种东西了?先前吃过吗?”
高长仪想了想,迷迷糊糊地应道,“吃过的吧,跟谁一起吃的呢?想不起来了……”
裴允拉她头发,“你学坏了。”
高长仪连忙护住头发,瞪他表示不满,“我想吃!”
裴允道:“好,吃。”
裴将军神勇无敌,抓两只兔子简直手到擒来,然后拿着身上还带着血的兔子给高长仪看,故意吓她,瞧她眼睛瞪的圆溜溜的,也像只兔子。
清理兔子的时候高长仪不敢看,吃的时候倒凑得前,可是又不肯弄的满手油腻,就让裴允拿匕首把肉给她割好,再一块块喂到她嘴里,最后她心满意足,还躺在干草地上打了两下滚,乐呵呵地笑出声来。
裴允看她高兴,心中也是惬意,处理完这边的狼藉,走到了她身边去。
阳光底下,高长仪整个人都在发光,裴允挡了她的光,她就坐起来,把裴允也拉着躺了下来,她还往裴允身边蹭,蹭着蹭着就顺手抱上了他的腰。
她开开心心的。
裴允解她斗篷的带子。高长仪立马坐起来,护住胸口,高声问他,“你做什么!”
裴允也跟着坐起来,继续解她的带子,斗篷的带子,衣裳的带子,高长仪躲不开他的手。
“你做什么啊!”躲不过,她就开始撒娇,颤如莺啼。
裴允把她往斗篷上一推,压住了她扭动不止的腿,用诱哄的语气讲,“动一动,好消食。”
真吃了东西,都给这样消掉了,那跟没吃有什么区别?高长仪万万不肯干的。
这种时候她就只会哭,“这是外边,又不是屋舍帷帐里,畜生才这样,你是吗?”
裴允咬她,“你就当我是吧。”
她除了哭的更大声,也没别的办法了,偏裴允还吓她,“这里轻易是没人来的,你哭的声大了,说不定就有人过来了”。
这样已经够让人羞愤了,若是真的被人察觉到了,那真的是不要活了。
都不必裴允再说什么,她自己捂住自己嘴巴,怎么样都忍着,一声都不敢出,实在忍不住泄出两声来,奶猫似的叫,撩拨得很。
高长仪昏昏欲睡之间,察觉裴允在拨她汗湿的头发,拿帕子擦她身上那薄薄的一层汗,又听他讲,“再往北边去,就是离都了,那是我的故乡,我在那里长大,我的父亲就葬在那里,总有一天,我要带你去拜祭他,阿宝。”
后来他又说了什么,高长仪已经听不见了,她累极了,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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