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2)
高荣提着一坛子酒,看见裴允,笑意登时就没了,没什么好气地说:“大半夜的不睡觉,乱跑什么!”然后就往门里挤。
高佩出声斥责高荣,“说的什么话?这般失礼,克让勿要跟他一般见识。”
裴允笑笑,他要是真跟高荣讲究起这个来,高荣怕是长不到这么大。
裴允道:“那今日便这样吧,我就不打扰阿兄了,我今日回去便叫人准备,扫榻以迎阿兄。”再看看高荣,十分恳切地道,“还有阿荣。”
高佩走到裴允身边,道:“实在不必,今日来此,便是为了向你道谢,既然已见了面,那也该离开了,西南事方毕,还要回朝中述职。”
裴允便回:“阿兄说的是,西南之事,阿兄辛苦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乃是你我应当。”
裴允作揖,“这次诚然是我招待不周,下次阿兄再来云州,我尽东道之谊,阿兄,保重,克让告辞。”他已然一脚踏出了门,又蓦然回头,朝高佩一笑,道:“阿兄,大人刚去,阿兄又久不在都中,诸事小心呐。”
裴允方离去,高佩转身看了眼正摆弄茶具的高荣,实在没忍住,一脚踹到他大腿上,把人踹的有点蒙。
高荣侧趴在地上,问他:“白眼狼惹你生气了?我就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倒是想你当白眼狼,可你只是烂泥扶不上墙。”
高荣爬起来,把倒了的酒坛子扶起来,十分不在意地说:“烂泥就烂泥,我又没说要当天上云。”指了指酒坛子,道:“云州的烈酒,现在还是不喝酒就睡不着吗?”
他这样子高佩见多了,顺了顺气也就当没见过,坐回榻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指支住头,闭上了眼睛养神,嘴里头问,“叫你打听的事打听到了吗?”
高荣一拍头,懊恼道:“都是看到了他气的,我本来就是要说正经事的!”
“说!”
“裴允来这儿三年了,虽然没娶妻,但是听说他府里有个小娘子,从他到这儿头一年就有了!”说到这里他就愤恨,“阿姊在鹤云山清心寡欲,他在这儿倒是快活。”
高佩忍无可忍,“我叫你打听最近两个月他府里有没有进人?这些天来都是住哪?”
高荣摊手,“打听不到啊,这里铁桶一样,落日楼的妓子抹胸什么颜色都有人讨论,可是裴允的府邸占了多少地方却没人能说个差不离,别说里头有什么人了,遑论他宿在哪儿。”
高佩的眉毛渐渐皱了起来,他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让他觉得这水深且浑浊,他在寻找妹妹之外,嗅到了更多的不寻常。
“他是云州人?”他突然问。
高荣知道这个“他”是谁,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但是现在的云州,同之前的云州太不一样了,云州原先全境是魏王封地,魏王谋逆,兵败伏诛,狄人趁火打劫,占了宣州以及云州北面大半的土地,那一年云州多少人流离失所,他就是那年到的咱们家。”
“你向来不学无术,这个倒知道的清楚。”
高荣有些不太自然,勉强笑了笑,说:“当年是真不懂事,特别讨厌他,时不时拿这事儿刺他,国仇家恨,我却拿来报私仇,还得意洋洋,阿姊还因为这事教训过我呢。”
高佩道:“教训的对,她要是再严厉一些,你估计就能成材了。”
高荣最不耐烦听这些,他如今只关心高长仪,便问:“咱们是明天走?阿兄你也不告诉我咱们来云州是做什么,总不会就是来跟他道谢吧?耽误这许多功夫,我以为是为了寻阿姊才来。”
高佩开了坛子,刹那间酒香盈室,高荣嗅了两下,捂住了鼻子,道:“北地果然与南方不同,这酒我闻着都受不了。”
高佩笑着说:“烈酒才浇愁,说走是唬他,咱们再待几天,我总觉得不能这样轻易走,他把水都引向了澜都,合情合理,却让我不安。”
“澜都?”高荣很讶异,“跟澜都又有什么关系?”
“都是偿不完的债。”
裴允出了邸店,回头望了眼高佩住的房间,接过属下递过来的缰绳,沉声吩咐,“人盯紧了,若是他们明日就离去,不必再报,若是不走,一举一动都记下来,递给我。”
“是。”那人低声应一句,随后便隐匿于黑暗中,再寻不见了。
夜中虽有禁制,但裴允是一州长官,他若要出去,偷偷摸摸倒也不是不可,于是便趁了这夜色,策马出城,一路向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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