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汝嫣向姜父行了礼,还没给吴氏行礼,就被吴氏笑着拉住,上上下下的细看,一叠声的将她夸了个遍,明显是为了刚才的事找补。
汝嫣垂着眼睑,既没有吴氏期待中的脸红,也没有丝毫推拒,居然生生受了她的恭维。
吴氏绝想不到,她那点子市井言语,在见天浸泡于宫人与外命妇们花式逢迎阿谀的对比下,着实有点不够瞧。
吴氏眼睛一逡巡,瞧见汝嫣手里抱着一卷书册,朗笑着说:“天下女子都学先皇后的书法,嫣儿想来也是学的不错,改天也指点指点你那不成器的堂兄,看看他连自己妹妹也不如,还有没有脸面出去瞎混。”
为人母最爱听别人夸自己孩子,景大娘子宛如自己受了恭维,忙谦逊道:“就你夸她,哪里还能比得过淙儿,女孩子不过就是图个乐儿,她那不过是最近打发时间临摹的画本子。”
“哦?”吴氏本来已经打算翻篇儿进入下一话题了,不想嫂子一接话,自己不好突兀打住,只得顺嘴问道:“画了个什么故事?”
汝嫣眉角一挑,掩住眼底的促狭,只把画本子翻开凑上去,指着临了一半的画图说:“刚画了一半‘二桃杀三士’,”见吴氏不是太懂的样子,淡声说,“晏子虽是用计谋杀人,也要那三个士人心怀礼义廉耻才可行,可惜今人却常常连人伦尊卑也顾不得了,寡廉鲜耻到如此地步,我描摹一下,也好时时自省。”
她说完话,众人皆是一愣。
姜远茂压根儿没听懂,吴氏听得稀里糊涂的,细细咂出点味儿来,倒也闹了个大红脸,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
汝嫣心里摇摇头,又忘了今时不同往日,以往就是她端坐在鸾座上,“叫起”比往常晚上几息,下头请安的一众人也会惶恐惴惴,小算计在心眼儿里翻上十八个跟头。
可这姜远茂,根本就是个白长了鼻子眼睛的棒槌!
不过话又说回来,简单也有简单的好处。如今景大娘子对她慈爱,她精神松散,不需要细细思忖就可以仗义执言,倒是比之前时时紧绷端庄的宫廷内院生活松快了不少。
刘婆子在耳边将汝嫣的话大致意思告诉了景大娘子,景大娘子执帕子的手一顿,刚欲说话,就被姜桓节高声打断了。
“别胡说了!读过几页书,也好意思在这里信口开河!”他清清嗓子,转向弟弟和弟媳,语气又和缓下去,“你们是来问淙儿的事吧,你们不说我也要叫你们来的,眼下有些眉目了。”
姜远茂昏昏欲睡的,吴氏却双眼发亮,“大哥,这回是县衙里的正式差事吧?上回说的皂吏可不行,淙儿去了一天,什么事儿啊!坐班当闲差,不是被支使着扫地,就是打水抹桌子,他嫌丢人,再也不肯去了。”
姜桓节点头,“我也知道,淙儿的性子......可他毕竟没有功名,年纪又太小,这次用钱捐个胥吏,也就真到头了。”
吴氏犹不满足,语气冷淡下来,“我听闻外乡,只要肯捐大价钱,主簿、县丞之类也捐得来,”她说着转着眼睛一笑,语调拐着弯儿,“莫不是对方要价太高?是,我们家确实不如大哥家富足,可我想着,一根藤上结不出两样瓜来,您亲侄子的终生大事,便是要价再高,您肯定也是愿意帮衬的!”
姜桓节做大哥做久了,事事体量包含,慢慢就像天生欠了弟弟一家似的,面对求自己帮忙的弟弟弟媳,腰杆却弯的厉害,小意解释道:“你说的那事我也听说过一些,那些地方闹的也太过了,年前风闻那知县考评还给降了等。咱们这里确实难一些,我托了个中人说情,对方也愿意卖我一个人情,就按你们上次说愿意出的那笔钱数,也就可以了。”
吴氏脸色倒没一开始明朗了,默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那送钱去时,要我当面点清了给他,大哥到时可一定记得带我同去!”
姜桓节“啊?”了一声,才听到有另一个“啊?”和自己的话叠音了,顺着声音听出是女儿,脸色一黑,沉声道:“这里说正经事呢,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先回去吧!”
汝嫣从没听过托中间人办事,还要坚持自己当面送钱的!既然是托中间人,必是对方不愿露面,或是极信任中间人。
就吴氏这点小心思,就差没直说是担心姜桓节从中获利了。
景大娘子倒是习惯了,面色如常的起身和吴氏道了别,便走了。
汝嫣略微落后一点儿,小篆忍了半天,看前后人都离得远,小声问:“您怎么一直摇头?”
汝嫣满打满算来了一个月,满院子算下来,和小篆最熟悉,轻声说:“升米恩斗米仇,父亲的态度从一开始就错了。”
这话小篆可不敢附和。
汝嫣憋了半天,有意拿她解闷儿,耐着心解释道:“你以后遇到这种事儿啊,要自己有个算计。面对求请,最忌讳直接撂底,先要给足对方面子,将对方抬到和自己齐平——又不是施恩,姿态太足了要招恨的。”
小篆“啊?”了一声,“那还叫什么求人啊?”
汝嫣瞧着她道:“然后就要拉开距离感了,让对方感受到你帮他可不是应该应分的,这样对方才会自觉的感恩。”
小篆恍然,“然后再帮他?我懂了!”
“不对!”汝嫣浅笑,“然后要最大限度的降低对方对所托请之事的期望,让他自觉机会渺茫,最好全然不抱希望,这时......”她故意顿了一下,引小篆一急,才继续说,“再随便给出点什么补偿结果,哪怕只及对方最初托请之事的十之二三,对方也会感激涕淋,满意而归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