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大时代(1 / 2)
“好……谢谢医生。”李唯一下意识也柔声说,“给您添麻烦了。”
姜甜好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毕竟危机未过,大部分人都没那心思道歉和感谢些什么……所以她也笑了笑,点点头,起身往外去了。
她走了两步,李唯一又突然小声喊了她:“诶……那个,姜医生,你见到我的手机了吗?”
“搜救时附带的私人物品是统一放在6号帐篷前面的,有人守着,等你好了可以去找找看。”姜甜回头小声说,“我先走啦。”
李唯一点了点头表示不再打扰,却在她走过一会儿之后就悄悄爬下床穿上放在她床边的毛绒拖鞋,想了想,又用手把吊瓶拿下来,高高举起,往外走去。
她本来就长得高,这么一举,吊瓶竟还比输液架挂得都高了点儿。虽然还有点头晕,她还是走出了帐篷门,回头看了一眼门上挂着的“18”号牌,又四处看着帐篷编号,心里默念着6号6号,在黑夜与灯光中来来往往的人影里穿行,寻摸着找到了六号帐篷。
果不其然,这边人不少。她一边道歉一边小心高举着吊瓶挤进人群,凑到了连成一片的长桌前,僵硬的对桌前忙碌登记的军人笑了笑。
“你是来找东西的?”那看起来应该是个文书的军官点头示意了一下。
“是,是个花瓣手机,黑的,有玫瑰金镶边。”李唯一轻轻比划了一下,不敢碰到手背上的留置针,“大概这么大,您见过吗?”
“黑色的手机都在这边,你不方便的话,我叫个人来帮你找找。”那军官指了指地上一个竹筐,喊了一声,“小刘,过来帮人找一下东西!”
“哎,来了!”
不远处有人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有个背着枪的年轻士兵跑来,一张圆脸和善的笑着,对李唯一道:“你是要找啥?”
“一个黑色的花瓣手机,有玫瑰金色的镶边,没手机壳。”李唯一看那军官去忙其它事儿了,就自己复述了一遍。
“哦好,我好像是收了这么个手机。”姓刘的士兵点头下去扒找了,李唯一也蹲下去,把酸疼的手臂靠在桌上,低头看筐里有没有自己的手机。
此时正是2014.04.27,23:09分。
夜幕下寒风刺骨,早春昼夜温差大,她身体虚弱、包扎了伤口、穿着一身蓝莓兔子印花的睡衣,手上挂着凉冰冰的吊针,在陌生人群中和陌生人一同找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的东西。
当那面善的士兵看她将一只符合描述的手机用指纹解了锁时,她看着对方温和的笑容,听着提醒快点回医务帐篷的话语,嘴唇突然抖了抖。
或许是泪意,或许是风沙……她急匆匆道了谢,两指捏着手机把它滑放进口袋里;然后举着吊瓶又返回18号帐篷,忍着哭的冲动和进去休息的想法,蹲在角落里,用手指滑动点击放在膝头的手机,拨上了父亲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off,Please redial later……]
李唯一面色茫然。
寒风中,瘦弱的女孩儿蹲在暗角里,面前人来来往往,膝盖上手机屏幕灯光照亮了她小半张脸。而正上方每个帐篷上挂的暖黄灯泡,与帐篷门沿一起,在土灰满布的水泥地上刻下或锋利或模糊的阴影。
她脸上也有些灰尘,还有已结疤的紫红伤痕。但那些都不如她听着机械音微微仰头时,睫毛投在脸上的阴影那样深刻。
每个。
每个电话,每个亲人,或者……连亲人都算不上的人,亦或者为数不多的朋友……
每个人的电话,都打不通。
关机、占线、暂时无法接通……她突然明白了,人们一直以为的、□□而短暂的命运,实际上脆弱得令人无法言说。而在建立于安定生活之上的安全感像玻璃花瓶一样破碎时,和平年代生长的人们,没人能描述出这种发自心底的颤栗与苦楚。
她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长发也划过地面的灰尘,却又被一声惊呼提醒:“姑娘诶,你怎么在这儿?!”
她抬起头,噢,应该是管床的护士,正抱着几个蓝绿的布包站在她面前,惊讶的看着她。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在冷风中蹲着……于是她站起来,差点头一昏栽倒下去,还是护士扶住了她——她被扶进了帐篷里,好像已经有其他人醒了,有些刚才还有人的床空了出来。她有些虚弱的被护士扶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眼角扫过时,看到自己的床位居然是“2区1130号”。
这么说,在整个“2区”,至少要有……
李唯一抬头看了看,又想了想……哦,至少要有1500个不知从何征用而来的各式床位,躺了……大概也是1500个人。
这样的“区”,也不知道有多少个。
护士一手抱着布包,一手用力架扶着她,让她慢慢坐到了床上。于是她就顺从的坐下去了,竖着耳朵听护士絮叨:“你看你这动得,要不是留置针管儿软,你就得拔了重扎……年轻人别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你还得休养好了找家里人呢,别动了啊,我给你盘盘输液管换瓶水,等这瓶挂完拔了针,你恢复得差不多,也可以去登记寻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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