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私会（1 / 2）

事实证明，天色一暗下来，任是什么真龙天子，圣光加持的地界儿也不是能够引人夜游的好景色。

“在下似乎听说今夜圣上召了贵妃娘娘侍寝。”一身内侍打扮的谢南在月光下冲我挑着眉，那样欠打的神情并没有因着夜色的掩盖，就令人收回了心思。

“谢太师管得可真宽。”我掏掏耳朵，看向他，“你衣服挺好看的。”

谢南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黯淡，很快又回到原来的样子，“娘娘的装扮也很是合气质。”

“行了，今夜咱们都是梅香的亲友，不分长幼，我不笑你卑微，你也别笑我下，贱。”我扯扯身上的衣裙，是我从阿娇身上现扒下来的，如今她穿着我的衣服躺在树后头，喝够了透瓶香，正美得不知天地为何物。我不由得望向谢南的身后，怀疑那草窠里也躺着一个浑身酒气的内侍。

“有你这话，我便踏实了。”谢南拢着手。

“踏实什么？”

“人在帝京身不由己，自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吐舌头。”谢南斜眼看我，“听娘娘的口气像是不欲已身份迫之，可不就是踏实了。”

一阵寒风吹来，我也把手揣进袖筒里，别说这宫女儿的衣服是没有贵妃的暖和。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用身份压你，要你做的事情会比用身份压迫你的，更为艰险呢？”

谢南没说话，我能听见他上牙磕下牙的声音，看似他是在沉吟，其实是在克制哆嗦，等终于能说出整话了，他才道：“那我也只能认命了。”

“你方才的话中像是在说，这帝京之中有人曾以身份逼迫，让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喽？”

“我不信你不知道。”谢南哆哆嗦嗦地坚持要憋一个冷笑出来，结果哆嗦得更厉害了。

得中头名状元这件事，掺和进了更多的杂质进去，想必令他很不得意，连骑五花马这样的风光也没能弥补。

“知道。”我点点头，“合作吗？”

“什……么？”

“你不会觉得我大半夜地不去侍寝，跑这儿来是为着跟你叙旧的吧？”

“咳……咳”谢南忽然有些不自在，“当然不是。”

“你不愿意同我有牵扯？”我问道。

他没回答，但是态度却比回答了更坚决。

“行吧，那咱们就唠唠嗑，叙叙旧。”

“你……”谢南不止是迷惑，甚至有些惊恐，他或许以为今夜会有别的什么收获,“娘娘请自重。”

我盯着着他看了会儿，“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表面上有模有样的，内地里全是那样的心思，龌龊，禽兽。”

“张良月。”他噎了半日吼出我的名字来，吼完了整个人忽然泄了气似的。

见他久久无言，我暗暗叹了口气，状似无意地问道，“问你一件事儿，你信不信这世上会有起死回生之人？”

“无稽之谈。”他迎着夜风嗤笑一声，虽然出的不是人的动静，好歹也是个动静。

“是了。”我也跟着笑了，“你是从颜老夫子，信的是人定胜天，自然不信这等怪力乱神。”

我突然灵光一闪，“你说说，是真龙天子这个说法先有，还是人定胜天这个说法先有？”

谢南愣了一下，随即又变得很惊恐，只不过他这次的惊恐较之先前误会我是半夜寻他续私情的时候，更胜一筹。

他的眼睛睁的很大，像是被抓住耳朵提起来的兔子。

我又叹口气，故意使他看见我的语重心长，不是说笑，“谢公子灵慧在我之上，你能攀上连城书院这一条道，固然难得，却也犯了今上的忌讳。”

“怎么会？”他喃喃地，目光有些发木。

“今上年轻时是曾受教与连城书院，也与颜老夫子师生情深，但是那是的今上不过是个富贵闲散的皇子，政治朝局都与他没有切身的干系。”

我向他走得近些，谢南木木地看向我，我接着说道：“现在不同，颜老夫子毕竟年纪大了，再有轻狂之言，妄论之语，他的年纪和资历都会是脱身之法。”

“谢南，你不一样。”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睫毛的阴影在他脸上拉得很长。

“我不一样？”他带着疑问重复着我的话，随后又变成无奈的笃定，“我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上人们手里一块用过便弃的踏脚石，陷在泥里，他们连看一眼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