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不死(1 / 2)
谢南走后,我在原地站了会儿,阿娇的酒还未醒,瘫在树后头从一个大梦翻转到另一个大梦里,着实令人羡慕。
这姑娘也实在是妙,今生没能托生做了缸中的酒虫,活得也跟酒虫子没什么两样,却也因着嗜酒如命,而有着常人不能有的一项长处。
别看她年纪不大,酒龄比芳龄也短不了几岁,从小到大为了喝酒,掩人耳目,偷天换日的事情做了无计其数,无师自通地便能将每一个所到之处的地形地势烂熟于心间,只要是她找着的地方,旁人再没有能找见得以进去的法门的。
要不是带着她这张隐身符,我托辞公主梦魇退了陛下那里,这半晚上不见人影,私见外男,早被捆起来,投入天罚池了。
好在阿娇这姑娘所有的心思也只是为了几缸酒,如若不然,也不会这样好收买,要是她有几分出人头地的志气,再加几分贵人提携的运气,该是另有一番天地,而不只是在深宫之中做一个处处是掣肘的宫女了。
“娘娘”阿娇睁开眼睛,眼里朦胧的酒意正在消散,见我盯着她久久不语,很是不好意思,“阿娇又喝多了,娘娘一个人吓着了吧?”
“没有。”
“娘娘,您怎么穿着奴婢的衣服?”阿娇清醒过来,惊叫道,“欸,奴婢怎么穿着娘娘的衣服?”
“夜里风大,你的衣服太单薄,我便同你换过了。”好在月亮此时被乌云遮挡,阿娇也不是个会多想的,我这么个牵强的理由大概也糊弄过去了。
“奴婢该死,本是护着娘娘出来赏月,哪想到还要娘娘来照顾,请娘娘责罚。”阿娇忙不迭地磕头求饶。
“无妨。”我有些心虚地扶起她,“夜深了,咱们回去吧,我不知道路,你快起来扶着我走。”
“奴婢遵命。”阿娇诚惶诚恐地站起身,一直不敢抬头。
“阿娇,你可曾读过书?”
“一提笔那字儿就变得比我的头还大,再写起来手腕上像坠着万两金,我爹说我不是那块料,这一辈也只有个淹死在酒缸里的命。”阿娇憨憨地笑着。
“那便是进过学堂喽?”我扶着她的手慢慢走下一个土坡,过了土坡,林子那头便是我的帐篷,林子外边的天罚池散发着粼粼的水光,“想来你家中境况不错,为何又进了苏府当丫鬟呢?”
“嗨,”土坡的最后一段有些陡,阿娇先走下坡底,回身来扶我,“我爹娘原先都是酿酒的,我三岁那年,爹爹酿出了生平最香的一坛酒,没留心多喝了几杯,醉倒在酒缸边,腊月天的晚上,就这么冻死了,我娘亲去寻他看见了,没想开也就跳了酒缸,寻了拙志。”
“这么说来你也是个苦命的,”我扶着她的手慢慢走着,心下十分唏嘘,“便是这样,你才被卖到苏家的?”
“也不算是,我家里有个酿酒师父投在了苏家,我在街上闻见了熟悉的酒香,便找了去,苏家大小姐见我可怜,便收下我做丫鬟,后来她进了宫做娘娘,我便也跟着进了宫。”
阿娇一直低着头,留意着我的脚下,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是否与她这时的语气一般无所谓。
“你在街上闻见的酒香,那投奔苏家之前,你是怎么活着的?”
“这世上只要还有牵挂,人是怎么都能活着的。”阿娇冲后头扬起一张笑脸,“您说呢?”
我几乎被她的乐观打动,正要点头附和,阿娇却踩着石子滑了脚,便摔进了了泥里,脸上一半是还没收起来的笑意,一半是摔个屁股蹲的吃痛。
“没事吧,没事吧。”我被她带的一歪,稳住了身形之后忙俯身去扶她。
“娘娘放心,我在街上讨饭时早就摔得皮实了。”阿娇安慰着我,“娘娘,您怎么了,为何突然……”
我无暇回答,按住阿娇的肩头往旁边的草林里一退,自己也就势滚过去,在我们身体离开原处时,一道寒光闪闪的弯刀劈了个空。
“娘娘……”阿娇失声叫道,我一把捂住她的嘴,示意她不可出声。
“出来。”那执刀人转身面向我们藏身的草林,却是个女子的声音,不知为何并未再次发动进攻。
“大胆,何人在此胡闹?”我壮着胆子回道。
“躲着算什么,出来说话。”那弯刀女子又道。
“你将刀收起来,咱们就出去。”我试探地说道。
那女子的身形滞了一滞,似是在思索,片刻后她道声“好”,便当真收刀入鞘。
这么好说话,会是朝廷中人吗?
我拍了拍阿娇,便迈步走了出去。
那女子一身夜行衣靠,束发蒙面,眼里竟是阴寒的杀气。
“宫女?”我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着我,那女子冷笑一声,“你主子就这么怕死?”
“倒不是主子怕死,这位姑娘见面就是跺头一刀,实在令人惊奇,不得不小心些。”我陪着笑脸。
她拧着眉沉思了会儿,忽然开口道: “这个嘛,是我不对。”
诶?
当真这么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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