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袋粮食一人换（2 / 2）

见自己的目光和他的对上，他就微微偏了头，看向三生石壁上他写的那首诗。

棠儿不由自主地又看向那四行字。

嘴里不出声地念着“守黎花海”。

再望向他，韦晴竟然眸中带喜地轻轻点头。

张守道：“不是我一直说不成，而是韦将军，你的条件我都接受不了！”

韦巍道：“可是你自己也不说你可以接受什么条件啊！”

张守道：“我要是说了，也怕你不能还人啊。”

“你说吧，我听听！”韦巍凝视着张守。

“那我可说了……”张守缓缓道。“我只能给三袋子粮食！”

对面所有人都大为错愕。

韦巍怔怔地盯着张守，失言。

但他还没等说什么呢，耳边忽然传来刺耳的一声冷笑。

“哼。”

棠儿面具后那双眼睛无限悲凉，漏出几缕受伤的意味。

“我还以为……”棠儿顿了一下，似乎一口气没接上来。

“我还以为节度使有多么看重韦晴将军呢，我还以为，还以为……”

她又一次停住。

所有人都未曾见过伶俐活泼的古棠儿出现这么严重的语塞！

“还以为就算是不拿几座城池来换，也绝不可能只拿三袋子粮食说话。就算是节度使想拿三袋子粮食换，那韦晴将军不也得反对吗，不也得劝说节度使多加筹码吗。怎么会是如此？”

她自说自话，眼皮耷拉下去，端起桌上一杯酒就喝了个光。

她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韦晴看到，面具底下那两只眼睛猩红可怕，泛着浓密的泪花，根本就不是喝酒喝的。

“哎，棠儿，你不怕这酒有毒吗？”严绝惊叫。

棠儿望望张守，又望望韦晴，苦笑：“看来，也许不光是节度使不看重韦晴将军，也有可能是韦晴将军根本不看重他的那些朋友。不看重！”

韦巍方的将军都以为古棠儿在嘲讽张守韦晴，毕竟棠儿的声调听不出任何情绪。

可是包括张守在内的对面所有人，都听出来古棠儿那心如死灰的失望。

失望透顶，甚至绝望。

“可笑！”韦巍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似乎在问自己为什么同意过来被张守这么一顿戏弄！

“是很可笑！”古棠儿斟满酒杯，站了起来，端着酒向对面走去。

严绝叫道：“你干什么？你回来！”

棠儿似没听见，怔怔地走到了韦晴面前。

韦晴眼睁睁地看着她走来，立马站起。

虽然两人离得这么近，近到韦晴绝对可以把古棠儿直接抓过来。但是按照孟辉和张守的计划，今天他是绝对不可以带她走的。

古棠儿低头笑了一下。

她手伸向脑后，很轻很轻地，把脸上的面具摘了。

两行热泪，连绵汩汩，流淌在她瘦削已极的面孔上。

而眼睛，重重叠叠凝着无数辛酸失望，被泪水模糊得不成样子。

“韦晴将军，来！”棠儿低头望着他的酒杯。

韦晴望着她，千言万语凝结在心，无法言说。

停顿良久，才弯腰把酒杯捡起。

“我敬你一杯，我最喜欢和薄情寡义的人交朋友了。”

棠儿秀雅绝伦的面容上晕染了一个莞尔。

看着这一抹凉薄透顶的笑，听着这一句伤心到底的话，韦晴心中大震。

喃喃道：“薄情寡义？”

棠儿点点头。

“对，薄情寡义。”

他怔怔地和棠儿凑过来的酒杯碰了碰，棠儿一口饮尽。

“你……”韦晴望着她，忍不住低声：“不要喝得这么急！”

棠儿垂着被泪水浸软的眼睫，轻然地吸了吸鼻子。

而后叹了口气。

她重新把面具戴上。

一双眼睛随即冷冷地扫过张守，和他的所有将军。

他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棠儿拿着酒杯，转身缓缓回去。

背影在这一瞬间如此萧条清冷。

她仿佛正从一条满是同伴的阳光大道，走向从此孤凄一人的独木小桥。

把酒杯放回原位，她声音低落：“各位，我有些不胜酒力，这场可笑的谈判会我也不想听了。你们接着聊，我走一走，看看景色。”

说罢，她离开宴席，在众人凝视的目光中，径直走向光晕四散姹紫嫣红的晏生温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