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章 生不如死（2 / 2）

傅桓真吐出口气，捂住胸口狠狠闭上双眼。

处理完伤口，萧御全身包覆如同木乃伊，双目合闭，神色安详，只余胸口一点起伏证明还是个活人。傅桓真在一旁看着，心酸至极。

“后面那个是血尽力竭而死。”刘淇和去查看了陆管事的尸体，返回来道，“这人伤势很重，当时虽未致命，但耽搁了时日，又长途颠簸，若不是有习武的底子，再拿玄参吊了命，恐怕到不得你我面前。现下我能做的已做完，只能看他的命数。”

傅桓真回身深深一拜：“多谢刘公。还请刘公替桓真遮掩一番。”

“你放心，我还要靠你这医馆苦够棺材本，别的事你不用操心。”刘淇和道，“不过话还是要说在前头，这人伤势过重，即便活下来，也是煎熬，要受常人不能受之苦，痛甚万倍。你辛苦将他救活，却难保他会怨恨你。”

“即便如此，”傅桓真捂眼，涩声道，“我也愿他能活下来。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死了也是解脱。”刘淇和说完，也不再劝，道，“顺和堂歇业太久未免显眼，天黑后你还是将人带走，我隔日去看一次。”

傅桓真应了。

入夜后，仍是用马车将萧御送离顺和堂，回了如今傅桓真在城郊购入的住处。

傅桓真在阳城最好的棺材铺买了楠木棺，将陆管事安葬在城外西山，坟头望西。他是西楚人，不能埋骨故乡，至少让他永顾故乡的方向。因为他身份之故，不能大操大办丧事，傅桓真请圆通寺的高僧给他念了七个周天的经文，盼他的魂灵能顺利转入轮回。

将萧御带回后，傅桓真几乎日夜守在他旁边，等他苏醒。只是时间一日日过去，萧御依然双眼紧闭，不能进食，全靠莫玉的药汁和每日勉力喂进去的几口汤水维持。他越来越瘦，只剩下一层皮包骨，缺乏营养，身上的伤口也好得极慢。她让张伯每半小时替萧御翻一次身，怕他久卧生出褥疮。刘淇和来复查时，陆续又提起几次让萧御解脱的话，傅桓真只做未闻，刘淇和也就不再劝说。她这样仿佛魔障了一般，身体本就年幼，又伤过底子，没多久便现了病容，脸色比床上那位好不在哪里，张伯劝说不动，心急如焚。

终于这一日，萧御面上现出死气，眼看着弥留之际却睁了眼，目光游移着落在傅桓真悲戚的脸上，竟扯出点笑意来，气息不继地道了一句：“你…长大了……”

傅桓真紧紧握了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声应：“是，先生，桓真长大了。先生不守信，本该早些来看我。”

“是啊…那时便该留在你家，过寻常日子，好过如今狼狈模样……”萧御声音渐低，直至气声。傅桓真不敢打断，竭力要听清他每一个字音，眼里泪水汹涌，就要看不清他的模样……终于，萧御没了声息，傅桓真胸口一拧，趴在榻边没了意识。

……

……

傅桓真坐在高楼窗内看远处夕阳

，身后电脑正放着新晋走红艺人的新歌，手边有漂亮的马克杯，里头香浓的咖啡刚喝了一两口……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十分漫长的梦，梦里头去到的另一个世界，鹰啸马嘶、林深草长如同画卷。梦里头她做了个大小姐，身边来来去去服侍的仆从，还有身怀武艺的大侠……然后她心里放了一个人，可那个人，那个人……

傅桓真猛然睁眼，目光所及之处，没有高楼、没有电脑，耳边听不见音乐，手边没有盛着咖啡的马克杯……她狠狠闭眼，压下涌至喉间的一口腥甜。

“醒了？”莫玉过来，探她腕脉，往她嘴里塞进一颗极苦的药丸。

傅桓真将药丸吞下，胸口烦闷稍减，但心脏仿佛仍被什么攥着，叫她呼吸困难，但她不想理会，只觉得无论怎样都好。

“你做出这副模样给谁看？”莫玉淡淡道。

傅桓真抬眼看着帐顶一处阴影，回想梦中高楼外风景，还有掠过天际的航机银影和长长的白色尾气。

莫玉叹口气：“他没死。”

傅桓真全身一震，扭头看着莫玉。

“虽没死，其实也只是一口气。”莫玉接着道，“刘老和张定峦费了一夜工夫，保住他不断气罢了，不过能多熬几日罢了。你既然醒了便赶紧起来，这还一大堆子事等着你，我还得出门一趟。”

“姑姑……”

“我瞧着你为了那人要死不活的，想着往后还要靠你过活，可不能放着不管，怎么的也得想想法子。只是现下我也不是十分有把握，你且等我几日。若是到了最后仍是无用，你……还是想开些吧。”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