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仇人音讯（三）（1 / 1）

云琦也知道再编下去，只怕立时就要给乐彤云查出破绽，于是说道：“晚辈自幼没了父亲，全靠叔父抚养成人。如今叔父为人所杀，晚辈怎能不替叔父报仇？因此恳请前辈和几位姐姐相助。”说罢向众人深深一揖，这几句话却是真情流露，并无半点虚伪。

乐彤云仍是盯着云琦的脸，忽然问道：“你叔父是哪一年被杀的？事发当天，你又去了哪里？”

云琦心中又是一颤，暗道：“这人怎地问起来没完？说不得，只有再去骗她一骗。”幸好这些谎言他事先也已编妥，于是掐着手指一算，说道：“算起来，那是四年前的事了。当时晚辈只身前往中原，去拜见一位朋友，便躲过了这一劫，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唉！”

乐彤云心想：“那杨凤池的确是在四年前去鸳鸯岛夺的盘龙璧，看来这少年所说多半不错。”见他面上神色兀自惴惴不安，眼光一闪，忽然看见了他身旁立着的涯角枪，心念一动，又问道：“方才我听你说起，令叔父也会些武功。不知令叔是哪一门派的弟子，所修习的又是什么绝技呢？”

云琦道：“晚辈叔父所练的是‘三才剑’，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夫。”“三才剑”的名头他曾听何思源提过，知道这是武林中极其常见的一路剑法，于是就说了出来。

乐彤云语气忽然又厉声道：“那么你为何不使剑，却使长枪？你的枪法又是跟谁学来的？”

云琦给她连声逼问，额头上已渗出点点汗珠，所幸这个问题倒是易答，于是说道：“先父生前使得便是长枪。晚辈天生喜欢习武，于是就照着先父遗留下的武功图册修习。后来叔父说，先父的枪法算不得上乘武功。于是就将晚辈送到一位隐居的高人那里，随他学习枪法。后来叔父亡故，晚辈就拜那位高人为师，只盼学成了他的武艺，替叔父报仇。”乐彤云问道：“嗯，那位使枪的高人贵姓？”云琦毫不犹豫，答道：“姓赵！”

乐彤云点了点头，忽然冷笑道：“嘿嘿！只怕你叔父和你师父都不是真心对你好啊！”云琦大奇，问道：“前辈何出此言？”乐彤云道：“既然他们都想叫你成才，却为何都不传授你内功？”云琦更是惊奇，问道：“前辈怎地知道我不会内功？”乐彤云哼了一声，道：“你当我是瞎子吗？这点微末小事也瞧不出？”

原来一个人只要修习了内功，那么身体表面必定会有异象，譬如目中露出精光，譬如太阳穴隆起。内功造诣越深，则双目中光芒越盛。及至内功已达化境之时，目光反而变得温润柔和。这是习武之人必然呈现之象，谁也无法隐瞒，是以一个人的功力高低，一眼便可瞧出大概。而乐彤云反复看云琦目光，只见他目光平和，与寻常百姓无异，是以断定他并无丝毫内功。

云琦叹了口气，道：“我师父的内功虽然深湛，只可惜这是他家祖传的功夫，不对外人传授。我叔父的内功又是阴柔一路，与我所练的枪法相克，自然也不能传给我。因此我虽然练成了枪法，却没有内功相佐。”言语间满是惋惜之意。

乐彤云听了他的言语，心想：“这番言语倒是编造不来的，想是他境遇果真如此。”却不知这内功不可外传之事，是始于何思源；内功与枪法相克一事，却是马绍雄告诉他的。

她沉默片刻，忽然身子一闪，跃到云琦身前，右掌一伸，啪地一声，打了云琦一个耳光。云琦不料乐彤云竟会突然发难，躲闪不及，被结结实实打了个正着。乐彤云一击得手，跟着左掌递出，又拂向云琦右胸。手掌未到，一阵掌风已扑面而来。云琦哪有余裕多想，顺手提起涯角枪，一招“一飞冲天”，还刺乐彤云腋下。

乐彤云见他这一枪还得巧妙，心中暗暗称赞，跟着右掌翻起，对准云琦天灵拍下。云琦将身子向后微仰，又是一招“喜鹊报春”，先刺乐彤云手掌，随后点向她右肩。乐彤云肩膀一沉，正要再出妙招，然而云琦那招“喜鹊报春”却刚使了一半，枪尖在她肩头一晃，随即枪杆横扫，攻向乐彤云腰间。乐彤云若是再向前去，那便是将身子自行撞到枪杆之上，于是身子一顿，绕到云琦左侧，继续出掌而攻。

师姐妹四人见师父忽然对云琦动手，初时只道是她瞧出了云琦言语中的破绽，因此要取他性命，都不免担心起来。然而数招一过，只见师父所使的招数完全意在试探，而不在伤敌，心中顿时明了，原来师父是要试试这少年的武功如何。当下几人不动声色，只凝神去看二人交手。

这时乐彤云与云琦已经斗过了四五十招。乐彤云虽然不用兵器，单凭一双肉掌对敌，然而她将赤霞派的刀法融入双掌之中，每一掌劈出之时，掌缘的威力却也不亚于一柄单刀。云琦见她双掌逼得紧迫，为求不败，已顾不得什么谦逊礼数，将毕生所学尽数施展出来。这方厅之中并不十分宽阔，加之室内又有桌椅之物，长枪使来本不方便。然而他所学的“百鸟朝凤枪”之中，颇有模仿小巧鸟类行止的招数，如“麻雀筑巢”“乌鸦反哺”“画眉轻歌”等等。这时使将出来，尽能抵挡住乐彤云的掌刀。乐彤云见他这样一件长大的兵器竟能使出许多小巧的招数来，更是暗暗叹服。她有心要试试云琦枪法如何，因此手掌劈出之时，也不附带内力，只是单以招数变化与之过招。否则以乐彤云武功之高，只怕不出十招，云琦便要败在她手里了。

再过二十几招，乐彤云忽地双掌齐出，自上而下地劈落，分别斩向云琦双肩。云琦见她招式猛恶，不敢贸然还击，只有长枪横握，举向头顶，去格她的双掌。然而乐彤云变招极快，双掌掌缘刚刚搭上枪杆，便立时变为虎爪之状，将枪杆牢牢握住。跟着掌心内力送出，云琦虎口一震，双臂一麻，涯角枪登时脱手。

乐彤云微微一笑，双手轻轻向前一递，又将长枪递回到云琦手中，跟着双手放开了枪杆，随即身子轻轻向后飘开两丈。这一夺一递只是转瞬间的事，在外人眼中看来，似乎是乐彤云硬要夺取云琦长枪而未果，只有当事二人方知这其中的奥妙。

云琦收起长枪，向乐彤云深深一礼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乐彤云道：“小兄弟，你的枪法高明得紧哪！然而你没有内功，那么再高明的枪法，也不过是花拳绣腿罢了！嘿嘿，厉害啊厉害，可惜啊可惜！”忽然板起面孔，转头对四个徒弟说道：“你们几个要照顾好云少侠，晓得么？”

姐妹四人齐声道：“谨遵师命！”话音未落，众人眼前又是红光一闪，原来乐彤云早已飘然出门离去了。

云琦情不自禁吐了吐舌头，说道：“乐掌门武功高强，好生叫人佩服！”易红梅笑道：“你这般说我师父的好话，是想叫我师父收你做徒弟，然后传授内功给你么？一来咱们赤霞派只收女弟子，二来我赤霞派的内功也是阴柔一路，你用不来的！”说完忍不住咯咯娇笑。云琦忙道：“易姐姐哪里话来？乐前辈方才以空手对我长枪，却逼得我毫无还手之力，身法又是这般迅捷，在下从所未见。我心底佩服，这才说出口来，却不敢妄想乐前辈授我武功。”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