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路（1 / 2）

“呜啊——”

巨掌拽住邢封，再次把他从归元湖里拖了出来。

第二次从这诡异的湖水里逃生，邢封眼冒金星，几欲昏厥，趴在地上止不住地咳嗽。冷啊，冷啊，加上这地府的臭气令人作呕，邢封足足缓了一刻钟，才抬起头看清孟婆讽刺的笑容。

“如何，小郎君？”她还是冷笑：“想入轮回了？”

邢封从没发现自己可以这么倔，全身虚脱，还能狠狠摇头：“不了，谢婆婆好意。”

孟婆面带讥讽，想笑却又没笑。

一个瘦得骨架突显的小鬼，以奇怪的姿势扭到她身边，附耳道：“婆婆哟，不能再耗下去了，这都酉时了，往日这个时辰咱可都打烊了……大伙都给瞧着，您便封了口强扔进轮回，保证没人捅出去……”

孟婆悄声骂道：“混小子，你吃熊心豹子胆啦，敢犯天条？尽想着自己找快活！老身今天忙的连午饭都没吃，我跟谁说理去？去去，一边去。”转头又凶神恶煞：“事不过三，小郎君不识相，便不能怪我老太婆狠心！”

四周爆发出一阵欢呼，恶鬼一把拎起无力抵抗的邢封，跟着小鬼们呼喊的号子抛入湖中。

被按着头浸水时他尚能自嘲，大罗神仙也未必扛得住的极寒，他一个无用秀才竟有幸体会。如今整个沉进湖中，甚至不用几下，邢封已全无知觉，意识也模糊、迷离、消散，最终离他远去。

也许是真的，邢封终于有些失望，天道轮回，不可能允许一介死魂重返人间。

湖水不知有多深，深得令最后一丝意识都在胆颤，然而在彻底昏死过去前，他落到了镜子上。

银光闪烁，白骨漂散，邢封趴在镜上，有如直入太虚幻境，隐约里一道钟声在耳边敲响，盘旋回荡，心神也被牢牢慑住。

怎么了？邢封奋力维持住精神，待钟声消弭后睁开双眼，当即便愣住了。

干涸的大地，枯萎的树林，硝烟烽火，遍野人尸。

梦。

又是那个将军的梦。

邢封四下张望，无边无际的荒野不见一个人影，横尸荒野的死尸却举目可见，遍地散落着弓箭长矛，显然是一处刚刚厮杀过的战场。

怎么回事，莫非我又误入了梦境？

邢封试着走了一步，钢铁碰触的声音尤为刺耳，原来自己身穿沾满污血的铠甲，手上还握着一把劈裂的长矛。

这不是我，他想，是那位将军。

邢封以为这是梦，可往脚下看时，枯朽干裂的土地隐隐有白光闪现。

邢封心下一动，立即扑倒在地，奋力刨土。是镜子，顾不得手指撕裂，他疯狂地向下掘土，是镜子，那面镜子在我脚下。邢封抹开最后一抹土，闪着淡淡银光的镜面从地下显露而出。

这是谁……

邢封跪在地上，端详着镜中陌生又熟悉的脸。

镜中的倒影是个男人，剑眉薄唇，不怒自威，同时披头散发，窘迫不堪。一道伤口从左眼延伸到右脸，动辄隐隐作痛，于是邢封皱眉，他也皱眉。

这不是我。邢封断定。

——是这样吗？心底那个声音问。

这不是我。邢封再次肯定，可心中的不安愈来愈浓。这张脸他不曾见，这感觉却熟悉得很。

邢封探身凑近了，将军也在镜子的那边凑近了他，两厢对视，邢封看见将军腰间似乎挂着什么东西。他伸手去摸，果然有块冰凉的异物。

是什么？正要去瞧，毫无预兆地，一声钟鸣响来，邢封眼前又是一黑，水流瞬间窜上身体，甚至来不及反应，有人一把将他拽出了水面。

邢封一屁股掉在地上，扭头便疯了一般吐水，眼前还是湖边水岸，还是一众恶鬼，没有荒烟战场，更别提什么蓬头败将。

与之前不同的是，有个黑衣男子站在他面前。

黑无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邢封，转头道：“孟仲姿，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孟婆退后一步，面上转瞬已换了七八种颜色。邢封缓过劲来，便听身旁小鬼扭头啐了一声：“我呸，黑霉神怎么来了。”

邢封遂抬头，撞上一双黑如深渊的眼：“是你想回人间？”

他点头。

于是一只青白色的手伸到面前：“来。”

连一瞬的犹豫也没有，他抓住了那双手。

黑无常将邢封拉起来，也不看他，只将吊鬼招过来：“跟着你家主子这些年，怎么做你清楚。”

吊鬼的脸扭曲成一团：“这……是不难，但黑爷爷，这不活（合）规矩呀！要让大王知道了，在场锅锅都逃不过滚油锅！不行不行，我不行！”

黑无常眼色一凛，正是发火的兆头。紧要关头有个人挤进来，开口便是一句响雷：“黑爷爷，我带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