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章倒计时（五）（2 / 2）

未曾现身，便见一招。

在场之中尚有不少的人受他那一掌所震，百数之余窸窣不断，便久久未有人高声一句。

菩提寺僧人不涉江湖，但是经此一战后，佛门的武学与内功心法便是大展于整个江湖。

金刚掌，见过的人不少。

但是能将金刚掌练至这等地步的僧人，却实为让人折心惊叹。

“见过明镜大师。”风乘鹤立掌而礼，“怀凶入山是我等失礼，我等此来只为一擒魔教妖女。”

“魔教妖女？”明镜持掌而闻。

“系万魖宫左护法，平生铸杀甚多，自怀滔天之罪。十数日前更是因走火入魔而一再行恶，单这段日子以来便是屠戮不下百数人，我等本已将其围困，却不料中途被贵寺高僧明灯几番从中救下，如今不知去向。”风乘鹤道。

“施主是要找明灯师弟。”明镜道。

“诛魔之行多次有受这位高僧的照顾，而使我等屡屡败阵回门一无所获，不知如此之举，是出于何意，又不知圣僧对这位大师屡次包庇妖女如何言解？”风乘鹤问道。

明镜垂眸听着他的指罪之言，只待他说完之道，面色不变的问道，“敢问施主何为诛魔之行？”

“自是惩恶。”风乘鹤对上了明镜，却丝毫窥不见他的内力，心里有些不定，然而面上却还是自若的道，“圣僧清修此地，想必对于这等妖女所犯的恶行是为不解的，这妖女自入万魖宫后行杀千万，无论是妇孺还是长老皆有沾血之处，尸骨可堆成山！”

明镜立于当前敛目听着。

“佛门慈悲，解众生苦，但是那等妖女早已再世非人，如今血罪披身天地不容，便如游走在这个世间的修罗魔物一般，好杀嗜杀，残尽忠良，不存善恶，无有是非，这等妖魔岂能不杀！”风乘鹤厉面喝道。

是受万魖宫戕害已久的江湖，积怨成海，如洪泄堤。

“交出来！把那妖女和妖僧交出来！”

“如此妖魔岂能不杀！”

“交出来！”

明镜敛目听着。

身后的一行尊者听着这等怨恨之字便合掌再宣了一声，“阿弥陀佛。”

“交出来！”

“把那妖女和妖僧交出来！”

风乘鹤立于当前立掌向明镜行了一礼，道，“血海深仇，江湖恩怨，这非是佛门可以解的红尘，佛门怜惜众生，想要渡魔成佛，但是若真渡魔成佛，却让那些惨遭魔物所害的无辜人何以安息？那些生还者又何以安枕？”

明镜缓缓地睁开了眸子望向了他。

“佛门怜众生苦，渡魔，为魔是众生，此为慈悲心。但是，请问大师，难道我们这些受魔物戕害的普通人就不是众生之人，为何不得佛渡，又为何要为了佛门渡魔的牺牲品？！”

劲风卷了一地的金杏小叶卷去，是内力的波动与试探。

问罪之言凿凿。

为这数月以来惨死的无数侠士，为这数月以来一次次因佛门高僧的介入而功败垂成。

既是众生平等，为何他们不得佛渡？

为何佛门不同道诛魔？

七方门派，九道宗师，几百众生，整个江湖，万千布衣，难道在佛门眼中竟抵不过一个成魔的修罗！

若是，那未免就太过于可笑了。

“阿弥陀佛。”

明镜合掌而宣，随即抬起了头，依旧是那张空象面，照心眸，他道，“不知施主可听过一句话——”

“一念成佛。”

是愕然响起了三道声音完全的相叠相合而出，众人举目而望，寻声而去。

风过，是禅衣拂过。

僧履步世。

……

“贫僧，愿意渡她。”

彼时，他合掌而揖，那一串古朴纯色的佛珠三绕于掌，在迫杀之下，他拦在了那个伤痕累累的魔物之前，如是说道。

……

明灯身穿着那一袭素色的禅衣，外披莲服，立掌之上那一挂佛珠便是三绕于掌上，他持掌自罗汉棍中穿过。

是菩提面，是古井眸。

是案上佛。

僧履步过，明灯如是道，“一念成魔。”

是相合的三道声音。

那一双持着净白菩提佛珠的手，是一双经久掌灯的手，满手旃檀。

……

“永堕沉沦，明灯，这就是你渡她的方式吗？”

从他身边走过去的僧人侧眸望他。

那是无象面，是照心眸。

……

是造化弄人，是世事愚人。

由而如此残忍的让一个曾经良善的人满手鲜血，让一个曾被世上奉为神明的人堕入地狱。

破庙再遇，他为佛，她成魔，一切轮回不定，因果相循，可笑的让人笑不出声。他曾一直以为是上天跟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他也曾一直以为一切荒唐的令人讽刺。

但时至今日，他才明白，为何上天会导他遁入空门一做案上古灯佛。

他为佛。

许是只为了在这数年之后能够渡她，那个已成魔的她。

是渡她于苦海，渡她于危难，渡她于极暗之渊，是导她归途，是导她正心，是导她生念。

他无畏于与她共沉沦阿鼻地狱。

那个曾于枫林信步照枫而笑的女子，那个曾一剪香雪细品兰香的女子，那个曾熏香而舞长袖曼妙的女子。

她曾解世人难，救世人苦，平世间厄。

那样好的她，如何忍心让她真正彻底的死去？

明灯立掌一持佛珠。

半敛的眸闭而再开，那张菩提面生的空明，如似他那一身禅衣不染，他道，“天下无佛。”

……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转过头问他。

“贫僧说过，愿意一渡施主。”

“何为渡？”

“解你危，是渡，救你身，是渡，于你善，是渡，成你心，亦是渡。”僧人如是道。

那妖女听罢却是笑了，笑的很是讽刺，她伸手拽着他身前披挂的佛珠拉近着他，逼着他与她对视，“哈，好一个成我心，愚昧的和尚，若我叫你去杀人以成我心，你也愿渡？”

“不愿。”

僧人抬头望着她，道，“施主心中无杀，又何来以杀成心？这当中所谓的杀，行杀的人是施主，被杀的人又何尝不是施主？”

……

“天下无魔。”

三道声落下。

是一念成佛，是一念成魔，见天下无佛，见天下无魔。

明镜不动。

明灯自山中寺门走了出来，穿过了无数的僧人，立在了当前，正对向了风乘鹤。明心跟于他的身后一同走了过来，立于了他的一旁，三人但站了一排。

是菩提寺方丈座下的三位僧人，犹如三方无可跨越的高墙一般拦在了面前。

古井的眸不动。

明灯立掌一持佛珠，睁开了眸子望向了眼前问罪的人。

他不能与她共道沉沦永堕地狱。

那非是渡。

而是由他来亲手彻底的杀了她。

他要她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去做她真正喜欢做的事情，去做她还没有做完的事情，去走她还没有走完的路，去看那些她还没有看过的山河日丽。

山川这般大，她的一生，断不能因此而结束，终结在人欲的贪婪与仇恨之中。

他要渡她。

渡她的善。

渡她的孽。

“阿弥陀佛，贫僧明灯，见过诸位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