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章倒计时(四)(1 / 2)
菩提寺外山之门处。
现身的僧人依旧身着那一件素色的禅衣, 掌上的小菩提佛珠净白晶透, 经风响作了一片。
垂于佛珠下的金穗捣乱生丝,隐见一触即发之势。
“师叔。”
外阵持棍的武僧立掌退开。
“阿弥陀佛,贫僧明灯见过诸位施主。”明灯立于当前,半敛下了眸, 合掌而道, “诸位施主远道而来,本为佛门客,又为何要怀凶而对?”
这和尚没有内力。
此番前来的七方门派自是当中高手如云,洞悉之色绝然,只在他这一番走过来, 闻他言说之息, 便能肯定眼前的僧人只是一个经文的僧人。
就莫说他一身的旃檀,持挂佛珠的手更是捻灯奉香的掌。
“……”几方宗主是第一次看见明灯, 一时之间不由得面面相觑。
便是这样的一个掌灯僧, 阻了他们全盘的诛魔之计, 从整个江湖门派的血阵追杀中救走这个妖女, 并一路庇护着她?
这般说, 鲜然是没有人信的。
“大师。”鹳宗主长家信佛, 对出家人总是先敬三分礼,便立掌向他一礼,道, “怀凶入山扰乱佛门清修是我等罪过, 只是……”
不等他说完, 身后便有不少的人按捺不住的叫喊了起来。
“妖僧!”
“你等妖僧,快将那妖女交出来!”
“和尚!你将那妖女藏何处了!”
在场的有不少亲历了这个僧人几番阻挠诛魔之计,很快的就认出了明灯来。
怒目生火。
“这……”鹳宗主见着场面一时哗然,虽然他不信眼前这高僧纵杀,眼下却也有些拿捏不住。
“就是这个和尚!”
“那夜在乌衣巷中被那个妖女所擒,我等恐伤了质子才按下收手不追,却不知这妖僧根本就是和那妖女是一伙的!”
当中有一个侠士站了出来,怒目指责着眼前的僧人欺世盗名。
“要不是这和尚几番从中阻挠,我等早就擒下了那个妖女了,又岂会有这新添的几百数亡魂!”
“别被他骗了!他和那个妖女是一伙的!”有人怒喝道。
“……”
明灯立于当前听着眼前侠士们怒目之下一句又一句的指控,听那声声怨语,见那字字恨词。
耳畔的声音很清晰,却又很模糊。
良久。
明灯敛目宣了一句,“阿弥陀佛。”
“你这妖僧竟也有颜面立于我南城国寺圣地!”
“妖僧!”
众声凿凿刺耳。
万魖宫崩离,原本一切都在诛魔的计划之中,任由着那个妖女在凶恶狠戾,几方杀阵,在整个江湖的追杀之下,也不过强弩之末,纵是在负隅顽抗也终是逃脱不了的。
然而,自那个妖女遇到了这个和尚后,所有的一切,在不经意之间全然的改变了方向。
这个妖女,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这世间最难撼动的人,为这背后的那一只操盘手。
“……”风乘鹤反手负剑立于当前,微眯起了眼审视着眼前这位身披袈裟的僧人,锐利的目光如刀见刃,扫过之间像是细细的解剖着眼前人的骨肉筋带一般,直透深底的想要挖掘些什么。
“此人便是明灯,三年前遁入空门拜入照和方丈门下,往前,无一可循。”袭洱道。
“……明灯。”
审视的目光越来越深。
那是在这三月之中经过的数次与万魖宫残余部属交锋之后才一点一点洞悉到的,这只藏于背后的操盘手在无形之间掌控着整个江湖的风云变化,仿佛有着一出手便可全然的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的强势与魄力。
风乘鹤在察觉到这一点后,便曾几次派人调查过一番,只是回报的结果皆是空然无果。
此人,该是何人?
又有何人存在着如此大的能为?
隐约的,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按理说应该已经化做了白骨万劫不覆的人。
顾白戚。
当这三个字浮现在脑海中的时候,却又在一瞬间被抹灭怠尽。风乘鹤不动声色的审视着眼前的僧人,眸色渐深,顾贼子有这样的手段不假,但是单凭着那等嚣张狂妄的气焰,即使活着,也不可能会遁入空门。
“明灯大师。”风乘鹤负剑立掌,向他一礼,见他望了过来,便道,“敢问大师可是多次出手救下那个妖女?”
明灯眸若古井。
“贫僧确有救过一位女施主。”他颌首。
“好!妖僧你终于承认了!”当即有人走向了前,“就是你这妖僧,几番包庇那妖女,纵她一再造杀才使得江湖一片血雨腥风!”
“妖僧!你若不交出那妖女,今日就代她受死吧!”
说罢,便见着一道劲掌破空而去。
明灯立身不动,只是起手一卷掌上的菩提佛珠,化了这一力。
风乘鹤抬起了手制止了身后人的动作。
“盟主!他——!”冲前的那人被他抬起的手叫停了脚步,恨怒之下,却只能重重的挥袖强咽下胸口的那一口怨气,背身走了回去。
此人是这次屠门之祸中海九帮的外门教众,师门尽灭,无一生还,此恨实比深海高天。
“如此说,明灯大师确实多次插手江湖诸事,扰我等诛魔之计,几方庇护那个余孽?”风乘鹤放下了手,审视着眼前的人。
那一手化招实在是轻淡的让人心惊,一个没有任何内功的人却能如此轻巧的化解了江湖中颇有盛名的裂山掌?
风乘鹤不敢大意。
“阿弥陀佛,空门之人早已不涉红尘。”明灯双掌一合,但持着佛珠,敛目道。
“既然如此,几番插手江湖诸事,一路包庇那等妖女又是为何故?”风乘鹤沉目问道。
“不过救人。”明灯道。
“救人?哈!”
言至于此,便是一向自持沉重的风乘鹤也忍不住讥笑了一声,“救什么人?”
“救能救之人。”明灯却是神色不动。
“那个妖女?”
“也可以是诸位施主。”明灯睁开了眼睛。
身后的恨怒之词愈重。
风乘鹤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却是继续笑了一声,“明灯大师,你可知你救下一个人,能得使千千万万的人遭得身死灭门之祸,无数的人因你这一念,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妻儿,失去了朋友,只为你这愚昧的一念,失去了全部。”
负后的剑转于前,风乘鹤继续道,“你这样不是救他们,而是造祸江湖。”
“阿弥陀佛。”明灯对于如此罪名只作合掌一宣。
身旁的明镜与明心不动。
只是一旁武僧手中的罗汉棍捏的生紧。
明灯放下了合掌,睁开了眼睛,道,“施主说要诛魔。”
“正是。”
“那么施主认为,何为魔?”明灯问道。
“自然是作恶多端,罪大滔天之人。”
“作何恶,又罪何出?”
“当是大恶,大罪。”
“何为大恶,何为大罪?”
“血罪之下,莫过于残杀他人,屠其宗族。”风乘鹤对道。
明灯颌首,立掌的手但持着那一串小菩提佛珠,敛目之下双眸复而睁开,他道,“若施主抓住了那位女施主,又或者乃至于万魖宫中的诸位施主,预要如何做呢?”
“自然是——”风乘鹤起口之下正欲脱口而出,却在意识到什么后,当即顿住了。
明灯不动,只是持着那一串佛珠站在那里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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