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场作戏(1 / 2)
细雨如丝,长江上波涛起伏,粼粼江面被雨点出簇簇漩涡。连泊在码头边的船,也是左摇右晃,不能安生。
雁留声坐在伞下,两旁是逍遥门的一众侍从,早有人为她服侍周到。端茶递水,挡雨遮风,真是无微不至。然而她虽享尽尊荣,脸上却并不轻松。
海鲛婆罗在旁耐心等待她的回答,只是这位佳期宫主,迟迟未能决断。
她到底在思虑些什么?
雁留声手中反复抚摩着那长命锁,她的动作几乎与其父亲雁云清一模一样。站起身,远望长江万里,无止无休,波涛汹涌,心中的思虑也一如江水。
海鲛婆罗见宫主久久不语,心中却在担忧另一件事。
千面郎君去了这许久,为何还不见回还?难道真的如宫主所说,被那无名少年牵扯住了手脚?
那少年果真如此厉害么?
她哪里知道,千面郎君遇到的可不止一个梁宣,还有一个左昆仑的少年掌门:这两个人年纪虽轻,可却都不是寻常角色。
“宫主还在犹豫什么?以宫主和宗元使者的关系,他怎能薄待于你?”海鲛波罗语气隐隐不满。亲生的女儿都不信任自己的生父,那她还能信谁?
雁留声眼望江面,忽然问道:“你们怎么如此确信,碧水剑真个就在我身上?”
“这个,您就得问宗元使者了。总之您对他老人家,比我们这些人熟悉……”她顿了顿,又说道:“使者他老人家神机妙算,看来猜的不错呢。”
雁留声沉默不语,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神机妙算?
她的父亲,居然在跟自己女儿谈条件。他要她将碧水剑给他,两人联手,去对付逍遥侯。原来他已经在猜测,真正的碧水剑其实就在自己这里。
不是在逍遥谷,也不是在昆仑山。
他是很聪明的。雁留声心中明白。他是深陷这其中的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切?
鼎剑台会盟,声势浩大,逍遥谷已经放出消息,吸引天下群雄来观碧水剑。若是逍遥侯真的想要这剑,那他便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将宝剑暴露在天下人眼前;而他们不知的是,所谓的鼎剑大会,真正主持的人,只不过是门主的替身而已。
宗元使就是门主的替身。他知道,鼎剑台大会只是个笑话。
真正的碧水剑如今在何处?逍遥门中处处风传,有秘密的人前往昆仑山。连以寻剑为名打探底细的泰山派、梁宣这些人都知道了这消息。
那么真的碧水剑会是在昆仑山么?
能被知道的秘密,都不叫秘密。
雁留声冷冷一笑。
真正的碧水剑,全托付在她的身上。连梁宣也绝对想不到,她将它藏在什么地方。
他绝对想不到,日日寻找的碧水剑,其实就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但是梁宣真的在怀疑她么?
雁留声心想:这不是一个可以怀疑的问题。因为她早就知道,他并不相信自己。她将自己心中忽然闪过的那小小烦恼擦去,重新戴上面具。
他毕竟是自己的敌人,一个时刻都要小心应对的人。
但是父亲却提出要与她合作。他,想要碧水剑。
他要碧水剑做什么呢?
雁留声苦恼,揉了揉眉心:“宗元使……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海鲛婆罗恭敬的低头沉默。并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
宗元使者想要什么?
这个进门高位、八年来步步攀升的人,他有的是狼子野心。谁都看得出,他正一步一步吞噬逍遥侯在门中的权力,他一心想要登上那个宝座。只是缺了一样东西。
噬功大法。
没有这个,他就谈不上真正的威慑。只靠那玄牝心法,还有“一片冰心”、“归元散”之类的毒/药,还是远远不够的。
雁留声在栏杆上站了一会儿。目之所及,浩瀚长江远去碧空:“他还不满足。他还不满足么?……他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警告海鲛婆罗:“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冒的是叛教出逃的罪名,一旦被捉回逍遥谷,便要被火焚、枭首,连安魂坡也去不了!你们真的安心为他卖命?”
海鲛婆罗苦笑:“宗元使者是我们的上司,我们不得不从。不过,若是事成,我们这些便成了新门主的旧人,得到的好处也更多。如今门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八年来日日不出宫门,常年深居地宫。谁知他老人家还活着没有?”
雁留声觉得这话甚是可笑,叹道:“他只会活得比常人更久,你放心便是。”
逍遥侯么?
从她入逍遥谷以来,二十年只隔着重重的帷帐看这个神秘的人。她连他长什么模样都不知。但是她只知道他的声音和身形……
几乎从未变化过。还是二十年前那样。
难道此人竟能长生不死,有驻颜之术?
雁留声思绪回转,终于决定作出交待:“你们说的合作之事,非同小可。我须得再做考量,才能答应你……”
耳沿轻轻翕动,捕捉到岸边某处的动静。雁留声心中一凛。眉心蹙起。迅速转身落座:“快,将我绑在这椅子上。”
“什么?”
雁留声无可奈一笑:“他,要来了。”
梁宣与贺兰明月使出轻功来,对千面郎君穷追不舍;千面郎君一路逃避躲闪,怎奈身后这两人武功着实厉害,甩他不脱!
本来雁留声是派他来处理了梁宣,但他一看梁宣武功不弱,只怕自己并不能敌,更何况还有一个左昆仑的少年掌门?于是且行且退,四处躲闪,竟然逃到了码头边上。
梁宣却早看到自家船上分明有其他人,于是止住贺兰明月:“船上有变。”两人当即一齐跃上。发现雁留声居然被他们五花大绑,坐在椅子上。
梁宣一见,心中便是一沉。拔剑喝问:“你们是何人?为何绑我家兄弟?”
海鲛婆罗似乎觉得很可笑,扶住雁留声的肩头:“谁是你家兄弟?这明明是我们七公子。”
梁宣听了,却丝毫没有惊讶。仿佛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你们七公子?怎么,原来你们果然是一家人。”
贺兰明月颇为惊讶,这其中还有猫腻?“梁兄,你兄弟跟他们原来是一帮人么?”
梁宣漠然点头。雁留声大声说道:“梁兄!快来救我!我可不认识他们!”
梁宣却站在原地不动,目光冷定如冰,一字一字发问:“七弟,你说,你不认识他们?”显然有什么话隐而未发。
雁留声点头,坐在椅子上动也未动:“梁兄,你竟不信我?”
梁宣默默熟视他几瞬。眼中泛出几丝苦涩。启口悠悠道:“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嗖嗖”几声,凌空飞来几枚暗器!
他心中冷笑,听风辨形,手指伸出,轻轻巧巧将那暗器捏在手心!
但觉触手滑腻,鼻端闻到一股鱼腥的味道。这暗器居然是两枚鱼鳔!
发暗器的正是那妇人。她自恃鱼鳔凌厉,但这少年竟徒手就将自己的鱼鳔捏在手中,也是吃惊。明白这是一个厉害角色。“臭小子!我们洞庭青螺寨的七公子,你也敢劫?”
梁宣一听她说什么“洞庭青螺寨”,心中大奇:“怎么不是逍遥门么?”
他一直怀疑雁留声是逍遥门中的人,先前在码头见到了千面郎君,千面郎君正是逍遥门人;如今又在船上见到雁留声,那他定然是与千面郎君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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