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寻毒（1 / 2）

湘西的群山。阴雨连绵，绵延群峰在雨雾中静默。整个天空和山色都是苍白和灰黑的交杂。天穹之上，阴云时过。细雨无休。

这里是湘西猪婆沟。高山成片，河水在峡谷中纵切。山间狭小平原上有几点市镇。偏僻至极。若非靠着枯露河，甚至罕有人知道这小镇。枯露河从猪婆沟深处流出，是沅江的一条支流。基本上进入猪婆沟的，只有依靠枯露河。

枯露河原本不叫枯露河。而是叫做骷髅河。据说常可见河滩边积杂着死人的骷髅，曝露荒野，甚是可怖。后来猪婆沟在江湖上渐渐有了些名气，便有人将“骷髅河”改了名。这些人，便是武林中，以贩卖各类毒药为生的牙子。而这毒，其实也算是湘西有名，便是叫做尸毒。制毒者人称“铁尸头”，然而从未有人真正见过其人。

河水在时停时下的雨中缓慢流淌。狭窄的镇上小道。梁宣、绾鸿音、北冥等人引大家走入了一家客栈。他们在此安排住下后，便商量了一番去打探尸毒的事情。绾鸿音显然来过此地，一切都熟门熟路。将灵枢、嘉怡等安置下后，绾鸿音便带了梁宣、北冥、霜朝丘、唐策，以及昆仑派的喀生，一道从客栈中走出。来到小镇上一家名为“三味药铺”地方。这家药铺的主人余三味，是湘西尸毒的第一道贩卖人。江湖上所有人手中的尸毒，都是从他这里慢慢卖出去的。

药铺门面还甚大。在这样偏僻的镇子上还有这样大规模的药铺，着实罕见。只见铺门口迎来送往，好不热闹。梁宣等一眼便看出，这些来来往的人中多有身怀武功者，只怕是江湖上的人士。梁宣暗暗对绾鸿音道：“这些人难道都是来贩卖尸毒的？”

绾鸿音低声说：“你急什么，看看再说就知道了。”

他们走入药铺，便有伙计前来问好。绾鸿音道：“连我也不认识了么？”

那伙计看着面生，但瞧绾鸿音这些人阵势不小，也不敢怠慢，便去叫大掌柜。掌柜出来后，果然一见了绾鸿音，便脸上喜悦：“啊啊，原来是您来了。向来可好？”

“好说。好说。”绾鸿音客气的淡淡道。众人一同坐下来。

那掌柜便道：“老东家是来取货的么？早已为您定期备下了。您这今年倒是来得早了许多呢。”

绾鸿音淡淡一笑。挥了挥手。梁宣便见那掌柜低声吩咐，不一会儿便有小伙计前来，一前一后，抱着两只大罐子。皆密封的严严实实。梁宣看了，心中暗自揣测。听绾鸿音点头道：“辛苦了。”随手取出两锭金子来。

梁宣一见，暗自惊讶这两罐毒药，居然如此值钱？那掌柜很是高兴。受了钱。便吩咐伙计将“货”送到绾鸿音下榻的客栈。绾鸿音便继续问道：“一年不见，余老板如今可好？”

“托您的福。我们东家诸事也还顺意。上个月刚刚还去了长沙一趟，前几日刚回来。”掌柜笑道。

“哦？如今在哪里呢？”

“如今是在家宅中休养。已经有三天，未曾来过铺子里看了。”

绾鸿音听了，眼珠转了转，眉心微微蹙动。忽然又绽开微笑，道：“如此便好。那我们先行告辞。改日再来登门。”

这掌柜便让着众人出了药铺。

绾鸿音刚出药铺的门，扭头便向另一边的街道上走去。一边走，一边对梁宣道：“恐怕不妙了。”

“你在担心什么？”梁宣随在她身边问。

绾鸿音苦笑。叹道：“罢了。但愿是我想多了。”

众人又随着她穿街过巷，终于来到一处看起来像是高门大院的人家。在这样穷乡僻壤还能有这样气派的大户房垣，着实不多见。但高门紧闭，细雨之中，门前一片静寂。连看门的小厮也不见了。抬头看去，只见墙内的绿树阴湿，一盏高高挂起的“药”旗子已经在雨中垂下了身子。

绾鸿音也不多说，当先便上去推门。梁宣扣了几下门环，唤数声，皆没有人回话。只有雨声。绾鸿音道：“别费事了。跺开便是。”

梁宣便和唐策一道去强行推门，一推之下，竟推不开。不禁愣然：这门后竟似不是门栓挡着，而是以别的什么重物拦住。普通强推是推不开的。当下北冥、霜朝丘、梁宣三人合力，以噬功大法撞击门板。只听“咔擦”一声，大门果然碎裂开。露出里面的一切。众人皆脸上变色。

只见门内被人用一只大石狮子，挡在门后。因此无法推开。从门后向里望去，尽是一路狼藉，明显有打斗的痕迹。但却皆不见人。

从门内奔入，正门两侧游廊，当中一间正厅。真相便在其中。“三位药铺”的掌柜余三味，一家满门，老老小小，竟被尽数倒吊堂上，早已气绝。惨状不可言。每具尸体的下方都放置着木桶，血从脖颈的伤口中流出，滴入木桶，被放的干干净净。尸身僵硬，苍白如冰。显然已被暗害多日。

众人看得心惊，将余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反复看了多次，皆没有发现其余生还的痕迹。绾鸿音看着被灭门的余家上下，苍白的脸上也没有了一丝血色。梁宣走到她身旁，道：“你还好吧？”

绾鸿音毫无表情地回望了他一眼，望着空挂满堂的尸身。天外飘雨，冷风袭来，这些倒挂的尸体随风慢慢转动，看得让人毛骨悚然。

“好狠的心。”唐策禁不住叹道。

梁宣点点头：“看来，血昆仑的人比我们早了一步。”

绾鸿音走到那最小的幼子身旁。那孩子眉目紧闭，神情凄惨。年纪比嘉怡大不了多少。她道：“摩罗尊者一定也想要那尸毒，以及尸毒的解药办法。这江湖上只有余三味知道铁尸头在哪里，摩罗尊者对他下手，约莫是已经得了那铁尸头的老巢所在。”绾鸿音很快便转身，领众人出了余宅大门。梁宣和她商议道：“如今可怎么办？唯一知道铁尸头下落的线索，也断了。”

绾鸿音叹口气。没说话。

傍晚在客栈中吃晚饭，那月亮才刚刚上来。众人都是不发一言。因为余家被害之事，导致线索中断。且血昆仑手段残忍，人人心中都感受到摩罗尊者此番凌厉逼人。着实思来胆寒。堂上来往的酒客们，这时已经开始谈论余家被灭门的事情。风言风语，议论不止。尽皆感叹，并且觉得怕人。不知是何人所为。绾鸿音静静听他们谈了半晌。旁边一直坐着吃糖饼玩的嘉怡便问道：“娘，他们在说些什么？哪里又死了人？”

绾鸿音笑了笑，没有多说。将糖饼掰开，塞到她手里。嘉怡又看了看旁边不远的梁宣。“阿爹？”

梁宣道：“乖。这些事情，你都不要问。”

嘉怡看看阿爹，又看看娘亲，不知什么缘故，只是持着糖饼不语。大家都是默默无言。绾鸿音抬头去看那门外的弯月。嘉怡忽然道：“娘亲，我想出去转转。”

“你不是早就和白大爷、灵枢姨娘在这里玩了一圈儿，怎么又要出去？”

“刚刚吃完饭嘛。消散消散，走一走也是好的。”嘉怡已经站了出去。对绾鸿音伸出了手。绾鸿音有些意外的看着女儿：这小家伙怎么一反常态的如此亲近，平日，不是见了她就怕怕的么？

绾鸿音挑了挑眉，便拉着她走出去。二人在街市上慢慢走着，看街边来往零零落落的人。谁知嘉怡走了没多远，忽然道：“我忘了东西在客栈了。娘你等等先。”

“嗯。快去快回。”绾鸿音看着她飞跑回客栈。但是很快，她又出来了，却扯着一个梁宣过来。

绾鸿音见了，脸一红，叱道：“死丫头，你带他出来干嘛？”

“阿爹他也正好无事嘛。你们不是这次出来要做事吗？怎么不好好商量一下？”嘉怡一本正经的道。

绾鸿音白了她一眼：“那你们两个出去好了，我要回去歇息。”说着便要走。

梁宣便叫了她一声：“你这是干嘛呢？就这样讨厌我？何必扫了孩子的兴。”

绾鸿音心中大大一个白眼：他这话说得，好像嘉怡真的是他的孩子一般。果然住了脚。脸还是有些红的。看住梁宣。不说话。

梁宣便道：“我确实还有些话想要问问你。关于……白天的事情。”

绾鸿音便点点头，继续走在嘉怡的旁边。梁宣在另一边。嘉怡左右各拉住一个，真是开心得不得了。

月亮越升越高，前方有一座石桥。跨过枯露河。三人走到桥上，向下望。白日的阴雨已停，河水中露出了一块块的白色圆石。远处湘西的群山连绵起伏。月牙就在群山之上。

梁宣道：“接下来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呢？”

绾鸿音慢慢看着河水。道：“我也不知道。现下还没想好。”

“我看霜朝丘大哥的神色，很是焦急。北冥族长虽说表情淡定，一心只挂着能否找到铁尸头。但我想他对芥子姑娘，只怕也暗中担忧的。”

“那又能怎么办？”绾鸿音幽幽地道。似乎想到了什么难言的伤心事，脸色更加惨白。“如今我们不能冒险去接近血昆仑那边。身旁这些人，还需要咱们保护。”

梁宣转头看她那为难而凄冷的表情。声音忽然放的很轻柔：“现下这条线又断了。我们还得想想接下来怎么样将灵枢、嘉怡她们护住吧。你说去蜀州这个法子，怎么样？”

“蜀州？”绾鸿音反问。有些意外。“你是真的听信了唐小柔那个小丫头的话啦？我看你到底是去蜀州避难，还是想要到蜀州当唐门新女婿啊——那小丫头对你可是很有意思。别说你看不出来。”扶着桥边栏杆，十分兴味地打量着他。

梁宣闭了闭眼，一瞬间觉得近前有一万只乌鸦飞过。他拍了拍面前的栏杆：“我说，你是不是脑筋有问题？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很不可理喻。我明明在跟你谈正经的事情，你却来扯这些？”

“什么叫扯？人家唐姑娘明明很好的女子好吗？你看不出来吗？”绾鸿音大惊小怪。

梁宣觉得无语。只是十分无奈地盯着她。嘉怡看看他，又看看娘亲，只作瞧热闹状。心中好不开心。

“你这个样子看我做什么？”绾鸿音难得笑了出来。“难道我说的不对么？你不能否认，唐小柔那丫头，其实还是个绝色美人，对吧？你看，唐子谋这人，对你义气深重，你这因缘，稳赚不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