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寻毒(2 / 2)
梁宣难以置信地继续看了她一眼,再也忍不下去了。点点头,道:“很好。我无话可说了。”很快便转身,从桥上下来,快步走了回去。
绾鸿音憋着笑看他一步步离去。觉得他那生气的样子简直太有趣。竟还有些可爱。嘉怡道:“娘,你看你都把阿爹惹成这样了。真是浪费我的一番苦心。”
“你个小鬼头,懂什么?!”绾鸿音按了一下她的头顶心。拉着嘉怡追上去。一边还喊:“你生气了吗?别呀,咱们好好谈谈。你不是正要有话同我讲?放心,我是过来人,看得清。就怕公子你糊涂呀……”
梁宣却一声不吭。一直走到街对面。忽然前方出来一大队的人,五六人扛着一大物件在肩头,嘿哟嘿哟的路过。挡住了去路。梁宣只得停住。绾鸿音便和嘉怡赶了上来。只见这些人抬着的,却是一口口的棺材。旁边停了马车。对面正是棺材铺。
门口的人在交谈。
“小心着点。这些都是客人等着急用的。”
旁边那个便问他:“怎么今日生意这样好?”
那人笑了笑:“这几日都是这样。听说是最近乡邻里的坟地,有新坟不安,被人掘了很多。棺材皆被破开,连尸体都没了头。”
另一人大惊道:“啊啊,难道是食头鬼又来了?”
“谁说不是呢。好多年未曾如此猖獗了。”
绾鸿音和梁宣一听这话,登时互相对望一眼。彼此心中果然皆是一样的想法。绾鸿音上前便问:“请问老乡,这‘食头鬼’是什么东西?”
“夫人怕不是我们猪婆沟的人吧。我们这里,传说中附近有一只‘食头鬼’,专以死人的头颅为食。它总是将血肉都吃干抹净,只留下白白的骷髅。便扔进东面那条河里。因此那河水,才叫做‘骷髅河’呀。”
“那这食头鬼,在什么地方呢?”
那人一笑:“鬼嘛,出没又怎么能去寻呢?这种事情,不独猪婆沟,便是四下附近,皆有。谁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有人告过官府,但官府总也不管。有很多年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总不过做做法事。反正它只谋算死人,害不到生人身上。大约也无人真的在意。”
绾鸿音便和梁宣商议。梁宣道:“怎么样,夫人,这下应当是有眉目了吧?我看那所谓的‘食头鬼’,只怕便是铁尸头。他要炼制尸毒,一定是以死人的头颅为原料。如今忽然有大量的亡者失头,必是那铁尸头在加紧制毒。而他之所以如此紧迫……”
“是因为摩罗尊者在逼迫,或者肯定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发生。总之和血昆仑逃不了干系。血昆仑一定已经从余家那里知道了铁尸头的下落,为了防止泄密才灭门除害。”绾鸿音道。
梁宣分析说:“但是这却也不难。如今既然有了这档事,我们从此下手,便极容易。”
“那你说,该怎么办呢。”绾鸿音一副等着他说下去的样子。但她其实早就想到了要如何做。只是故意要看他显摆一回。
梁宣却也不计较,此时正是一副严肃认真的脸孔。他正经道:“咱们只要将这周围的新坟都好好调查一番。看来这铁尸头是需要掘坟取尸的。且必须是新丧不久、骨肉尚存的坟冢。有几个被盗掘的,也查清楚位置。看它是如何下手的。到时候只要在附近那些未被盗掘的亡者墓前守着,一定会有所发现。”
绾鸿音见他说的正经,自己也认真了起来。点头道:“你说的很对。我也是这样看的。咱们回去就跟糟老头他们商量一下。到时候查一查。”
“等一下。”梁宣忽然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绾鸿音。“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铁尸头定然谨慎,若是人多,怕打草惊蛇。我看北冥族长他们,关心则乱。还是先不要告诉他们为好。只说与子谋一人吧。”
绾鸿音觉得有理。便点了点头。“那咱们三个人再合计合计。”
梁宣却看着她,犹豫了一下。不知想说什么。绾鸿音道:“你干嘛?想说什么就快说。”
梁宣挠了挠头,瞧着她道:“我看还是我跟子谋去做好了。你如今左右还是受伤未愈的,不如……不要去吧?”
“这种事情还用得着什么伤筋动骨的?”绾鸿音觉得莫名其妙。“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而且只有你们两个人,我还是不放心。我必须要跟着。……你不用为我担心。”刚说完这句话,却又觉得这最后一句“你不用为我担心”,有些暧昧。脸一红。
谁知梁宣却似乎并未曾听出来,只是点点头,道:“那好吧。咱们慢慢商量着来。”
凄冷的凉夜,还带着白日里未散的雨意。枯露河的河水在月色下散发着惨淡的白,河水中沙石出露。间或有一两颗光秃秃的人骨,那是被丢弃于河水中的骷髅头。
几片新坟静静躺在月色下。遥对着这暗夜远山,半轮孤月。冷风吹来,灌木丛梭梭作响。绾鸿音和思齐、唐策、灵枢四人,暗暗潜伏在几座新坟之后。守株待兔。等待今夜那前来掘坟之人,是否会真的如他们所猜测的,到此地开棺取尸。
夜色已经渐渐深沉了。绾鸿音抬头看了一眼那斜月,孤单瘦削的身子在云翳里时隐时现。她倒吐出一口凉气,搓了搓手掌。此地距离猪婆沟县城已经十分遥远,是个相当偏僻的葬坟之地。乃是枯露河的上游了。再向前,便是湘西群山连绵而起。
这几日来,他们一直在猪婆沟附近打探附近新丧的坟冢,哪家有遭到“食头鬼”侵袭的事件发生。果然打听到了不少。他们实地探访以后,将这些地点一一在地图上标示出。经过多番考量,推测出下一步食头鬼可能出没的地方。像这样的尝试,已经持续了许多天。在这湘西之地上,要摸索出一个人的喜好,找出其踪迹,还是颇不容易的。
梁宣等人已经被绾鸿音提前支开。他和冲,往绾鸿音指点的另一个方位去等候。然而绾鸿音明白,那里不太可能出现猎物。真正有可能捕获的,就在他们这里。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将梁宣骗开呢?
绾鸿音心中隐隐有个念头:因为梁宣毕竟是雪族血脉,铁尸头毒对他来说是致命的。包括北冥、霜朝丘等人在内。若是血昆仑已经控制了铁尸头,那么那里定是戒备森严、有严密的防范。一旦尸毒再度成为制敌利器,这对梁宣这些雪族人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们必须要得到铁尸头的人。或者探出尸毒解药的做法。此毒十分诡秘,以灵枢之能,一时尚且无法根据现有解药参透出尸毒的解法。因此绾鸿音今夜特意带了灵枢来,为的就是有可能让她看到制毒过程的一二,或许能明白个中道理。
“怎么还不出现?”灵枢有些焦急地低声。
绾鸿音道:“你别着急。他们今夜极有可能便在此地了。”
“会不会是到了梁大哥那里?”
绾鸿音看她一眼:“别瞎想。”
旁边唐策道:“灵枢姑娘,一会儿若是食头鬼来了,你千万要躲到我后面,以免被波及。我这可是好意提醒,你莫要再会错了意。”
灵枢脸一红,道:“谁会错意了?你的话可真多。”转过头去抠旁边的土。思齐在她身后一直护卫着,一言不发。
“唐公子虽然说话调笑,但是这句却也并非戏语。”绾鸿音道。“阿姐,今夜带你来虽然是冒险。但成败也就在此一举了。你是我们这些人当中的关键,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灵枢脸一红,点头不再多话。
前方乱坟场忽然传来几声鸟叫。杂乱而微弱。五人皆不做声了。缩在灌木丛后,暗暗看去。只见月色下,几处新坟上的白幡兀自飘飞,夜风里猎猎如响。花圈倒在一旁。远处越过枯露河,忽然疾速飞来三个人影。其中一人身形瘦小苗条,如十三四岁孩童样貌;一人中等身材;一人身形高大。
那孩童和另外一人当先落在河岸这头的坟地里。悄无声息。高大者后至,脚步沉稳。孩童在月色下微微佝偻着身子,也不说话,伸手一指,旁边那人便点头,引他到了最近的一座新坟旁。月光下一照,只见这孩童长发掩面,蓬头乱髻,枯瘦的面容隐藏在暗影之中。然而一把长长花白的胡须却出卖了他的年龄。
他走路的姿势也甚是怪异。和那人同到新坟上之后,那人便袖手取出了工具。开始掘坟。这花白胡须的孩童,立在一旁,忽然伸出手臂。众人这才发觉他的手臂非常地长。如同猿猴,趴在坟上,就开始刨起来。
最后面那人,只在旁边围观。并不上前。口中道:“铁尸先生,就是这一个?”
那白须孩童点点头:“今夜只得挖这一个便足可。”声音暗老喑哑。犹如乌鸦。原来他便是那传说中神秘的铁尸头。前面挖土的当是他的随从,只是后面那人是谁?
“为何其他的不动?”
铁尸头看也不看其他的新坟。便答道:“那是三日前刚刚埋下的。不足七日之数。尸身尚鲜。未有腐烂之相。”原来他竟能从黑夜中,一看便知这些坟都是什么时候下葬的?绾鸿音心中暗暗吃惊。
那人笑道:“过不了几日。先生与尊者约定的数目便会达成。先生自可往去,不过先生当真不愿同往血昆仑?”
绾鸿音心中明白了:原来这人当真是摩罗尊者的人。她正在思量之中,旁边的唐策便在她手中慢慢写了几个字:血昆仑。呼延霜。那意思便是此人乃血昆仑九大高手之一的呼延霜。听闻他的秋霜指特别凌厉,是其绝技。
铁尸头笑一笑,声音如同暗夜里的猫头鹰舔舐伤口般诡异。“这些尸毒,若是以摩罗尊者的要求,只怕尚有不足。然而若急掘尸无数,必会引来乡民恐慌。因此也只有此法了。尊者以后还想要,只管来这湘西之地寻老尸,便是。”
呼延霜暗暗点头。心中却知道这是铁尸头在拿尸毒来作筹马,他算定了摩罗尊者在未达目的之前,定会留住他的性命。因为江湖上除了他之外,无人知晓如何制作尸毒。呼延霜笑道:“谁能想到这尸毒如此难得,竟必须以湘西之地百姓的头颅为原料;若换作他处的,则皆不可。也当真稀奇。”
“非常之毒。必以非常之料。这也寻常。”铁尸头淡淡答道。
铁尸头说话的时候,仍旧与手下弟子共同掘坟不怠。不一会儿,那新坟上的土便被挖出,旁边堆起一个大土丘。他们似乎对如何盗掘十分熟练,很准确地找到墓穴的方位,径取之下。将棺木上钉着的钉子撬开,曝尸月色之下。
铁尸头和弟子纵身跃入,绾鸿音等人在这头远远看着,只是见他们极为顺畅,很快便将尸体上的头颅割下来。那是一个夫妻合葬墓,死者年纪尚轻。弟子将两颗头颅置入包裹,又放到铁尸头随身带的篓中。那篓子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浸泡。
这三人再不停留,似乎并未察觉远处有人伺察。转身便施展轻功,几个腾挪,已经离了荒坟,往枯露河上去了。呼延霜先带路,他的轻功明显好于铁尸头师徒二人。三人的脚步皆点在静静流淌的枯露河中,发出哗哗的水响。
三人去后不久,绾鸿音便和身旁的唐策等四人一同奔出。远远跟随。月色下,只见那三个身影已经渐行渐远,却是朝湘西群山峻岭而去。沿着枯露河河谷的方向时隐时现。于是绾鸿音等也便借着沿途的山石、暗影,且藏且追。慢慢追到了枯露河流出的深山峡谷之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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