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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落在泰安殿前朱红的柱子上, 映出殿外梧桐残叶影子。
宋朝唯就着侍儿的手下了步辇。
四下分外安静, 她环顾四周也没见到任何异常,不像是有大事发生的模样。
宋朝唯眉头轻拧, 停在殿门前。
殿外的小内侍走近两步,轻声道,“陛下说您来了不必通传, 直接进去就是。”
宋朝唯收回目光, 点了点头,内侍便推开紧闭着的门。
泰安殿罕见的阴暗,光影间隔,宋朝唯扭头看一眼。
窗户没有打开, 日光只能从朱色蝉纱的缝隙里透过来, 明明暗暗显得平日里宏伟光明的泰安也有些沉闷。
宋朝唯令身边人去将窗户打开,自己再往前头去, 立在屏风后看了看,前头见不到旁人,只能隐约看见她那正坐在桌前的父皇。
他面容隐在重重垂帘下,看不清切脸色神情。光影落在他发间,宋朝唯罕见地见到一缕白发。
明明是权倾天下的人, 此刻却显得那样孤寂。
宋朝唯心下一酸, 提步走上前去。
“父皇。”她轻声唤。
垂首的皇帝听见她的声音, 徐徐抬起头来, 朝着她笑了笑, 温声道, “闹闹来了呀。”
虽然他有努力去伪装,但宋朝唯还是能扑捉到他眉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宋朝唯的心似乎被人握得很紧,紧到令她有些喘不过气,她缓缓垂下头,深呼吸几回合,勉强忍住心间的酸涩。
她不明白,在她没有来的时候,泰安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朝唯抬步,静默地立在皇帝身侧。
她不开口,四下便没有任何声音。
秋风偷偷闯进来,翻起案上新纸,声音在静谧的殿内分外显耳。
皇帝伸手按住乱舞的纸,抬头时语气平静,“没事的,闹闹不必担心。”
宋朝唯眉头一拧,“怎么能不担心。”
一国之君,她心底无人匹敌的父亲,适才竟是那种颓败模样,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皇帝微仰头,看起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才徐徐说,“我只是想到了你的母亲。”
母亲……
皇后。
“蒋国公和您说起母亲了?”宋朝唯当下便想到蒋国公这个祸患,身为皇后的父亲,当年就凭借皇后逃过一劫,而此刻在这罪不可赦的时候,他再下一次皇后这步棋,实在也再正常不过 。
皇帝却摇了摇头。
他收回眼,仍旧十分平静,“没有,蒋国公很是顺服。”
宋朝唯有些不屑,蒋国公的所谓顺服,那都是做给旁人看的。之前她不也以为他们很顺服吗,背地里他们却能做出弑君谋逆之事。
“国公之位已削去,有罪者也已下狱,闹闹大可放心。”皇帝见她神态紧张而担忧,末了又添几句,“他是聪明人,知道落子无悔,更明白一颗棋子只能用一次的道理。因此这一回也没有用你母亲说事,我并非因此事伤愁,闹闹不必忧心。”
宋朝唯撇了撇嘴,却也不再多讲,“那好吧。”
她低眉,瞧见皇帝头上突兀的银发,想了想又说,“伤愁的话,只可以伤愁一小会儿哦。”
皇帝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闹闹真体贴。”
“可不是。”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这样有福分,能做闹闹的驸马。”
宋朝唯心尖提起小半截,拿茶盏的手一顿,“父皇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皇帝却笑着拿过她倒好的半盏茶,徐徐抿了一口,眉头微蹙若有所思地道,“只是突然想起的。儿大当婚,女大当嫁,无论再怎样舍不得,姑娘还是要嫁做他人妇的,若是嫁个良人余生也有指望,若是嫁个狼心狗肺的,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熬。”
好好一个天下之主,说起婚嫁之事,像极了十里八街最无趣的洗衣婆。
宋朝唯哭笑不得,呵出一口气正想开口,却听皇帝松气后继续说话。
“好在你是公主,你父皇我也是有身份的,我去了还有你皇兄,祖传的荣耀,万不会有人欺负你。”
宋朝唯:“……这什么和什么啊。”
她承认她家有祖传的皇位,但也不是这么用的吧。
皇帝继续絮絮,“不过即便如此,夫婿还是要好好选的,内宅的纷争那样乱,铁定要选个无父无母无妻无妾,最好十八代都没个亲戚才安静。身份地位不要紧,总归我们都有,只要品性上佳就好,最好还能老实憨厚些,哪日你不喜欢了,找些乐子他也能接受。”
“……您清醒一下。”总觉得她爹不知怎么回事就变了一个人,现在哪还有一点天子风范,完全就是个教导嫡女的当家主母,宋朝唯扶额,“世上哪有……”
她停了一下,发现还真有。
说起来,舒参政不就是个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孤鹅吗!除了年纪大一些,其他完全符合皇帝所说的标准。
宋朝唯眼睛亮了亮。
皇帝也亮了亮,“说起品性这个问题,一两日看不见底,还是要监察一年半载,顺便把祖宗十八代看一看才行,说不准品性不佳也会遗传。”
宋朝唯缓过神就听见这句话,当下便觉得不妥当。
明明她是来看蒋国公的笑话,怎么忽然说起了她的婚嫁,而且说得这样正经八百,不晓得的听了去还以为是什么国家大事……
另外,最紧要的是。
她爹如今这样上头,她或许可以把舒参政拿出来遛一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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