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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月微手捧着凤印，一步步走上用珉石推砌成的九尺基座，看着太极殿正面那三十根立柱与金银装饰的门窗徐徐展现在眼前，听着大殿中朝臣分作几派，喧嚣声鼎沸，如同集市般热闹。

朝臣们相互诋毁，将太极殿弄得乌烟瘴气，却是闹不出个终究来。

有人说：“此事尚有古怪。恐非偶然，凡事都不会空穴来风，定要追究到底。”

也有人说：“这事太过凑巧，像是有心之人故意策划，诋毁中宫，借机作乱，如此叵测的心思，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中宫，还是皇太子？”

胡月微也不着急，她还刻意放慢了脚步，仔细听着朝臣所说的内容。

而高湛坐在龙椅上，不耐的皱着眉头，眼神阴郁的扫过众人，强忍着心头的烦躁，却看到年幼的高俨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偷偷抹着眼泪，高湛愣了愣，随即开口问道：“不知对待此事，太子与东平王可有话说？”

“太子？”

帝王发声，方才还在据理力争的朝臣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直沉默的太子高玮，万万没想到高湛会在此刻询问他的意见，慌慌张张地走出来，道：“天子在上，下官不敢妄言。”

高湛不耐烦地看太子高玮，良久才开口说道；“你是储君，此事牵涉你的母后，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难道还有人敢怪罪不成？”

太子高玮诚惶诚恐的躬身道：“唯，臣认为，此事既然涉及到中宫清誉，皇家颜面，便不可有所轻视，应交由大理寺严查，若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严惩不贷，才可以正皇权，但倘若确有其事，中宫失德，那么为保皇族颜面，就只能立即下诏，废黜中宫，重立贤后。”

满朝安静无声，在场官员无不对太子高玮的言论而感到震惊，唏嘘不已。

高俨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高玮，说道：“阿兄，皇后可是你我的生母，你怎能绝情至此？”

高湛冷笑，看着太子，双眼微微眯起，“太子竟然如此公正无私？”

太子高玮答道：“下官身为一国储君，应以国以民为重，纵使痛心疾首，也不敢有私。”

高湛当然知道太子作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是为了明哲保身，也不愿多看他一眼，又问高俨道：“东平王如何看待此事？”

高湛话音才出，高俨便顺势放声在朝堂上大哭起来，他跪在地上，眼泪汪汪的抬头看着高湛道：“父皇，这定是诬陷，前段时日他们诬陷太子殿下，如今他们又来诬陷孩儿的家家，他们如此做，是想让阿俨变成一个无兄无母的孩子，倘若父皇当真废黜了母后，那孩儿在这皇城之中，如何能有立足之地。”

高俨从小聪慧，此时看似胡闹的一句话，却叫在场众人醍醐灌顶，大殿上瞬间又回到了起初的杂乱喧嚣。

南阳王高绰瞧事态不对，连忙道：“皇弟，这里是朝堂，不是你胡闹的地方，莫要胡言。”

高俨抽泣几声，瞪着南阳王高绰道：“我哪有胡说，这件事本来就有蹊跷，阿俨虽然小，却也不是不懂，阿俨为自己的母后辩白又有何错，难道不应该吗？说来皇兄也应唤皇后一声母后，身为人子，皇兄你难道真希望母后被人诬陷。”

“高俨，你休要胡言乱语，我何时说过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南阳王高绰气急，指着高俨大吼，复又跪倒在地对高湛道：“陛下，东平王童言无忌，不得信，下官绝无此意，下官坚信此事定是有人故意诬陷中宫，还望陛下明察。”

“行了，都少说几句。”高湛道；“阿俨，你怎如此不懂规矩，他是你兄长，有这样诋毁自己兄长的吗？这里是太极殿，耍小性子也应分清场合。”

高湛瞧他们半晌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站起身道：“行了，此事就交给大理寺去查，今日就到这里。”

“且慢，陛下，妾有话要说。”

胡月微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众人回首望去，便见她身着素服，披发赤脚缓步走入大殿，她手中捧着皇后的凤印，目不斜视，每一步都端的雍容高贵。

众人见皇后连忙行礼，垂首立在殿中。

高湛立在高阶之上，看着胡月微缓缓而至，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说不出此刻他应该是喜还是悲。

前世，他无时无刻不再想着，胡月微何时可以主动来找他服软，可直到死，她也不愿踏出长秋宫半步，他期盼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今日，可见她脱簪待罪还赤着双足，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混蛋。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的结果，是这样吗？难道不是这样吗？

“皇后。”简单的两个字，高湛却是如鲠在喉，咽不下，说不出，半晌只能哑着嗓子道：“这是前朝，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胡月微朝高湛行了礼，平静地道：“妾深知后宫不得干政，但此事关乎妾的清白，妾不得不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