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118(1 / 2)

加入书签

高湛穿着中衣躺在床榻上,头上缠着病帕,在沉沉浮浮之间,他仿佛梦到自己独自行走在山峦之上,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便跟着坠入了一个万丈深渊。

“救我,救我,月娘。”高湛伸出手痛苦地□□挣扎着。

胡月微连忙上前,抓住了高湛的手,“太上皇,太上皇,我在,我在这。”

听到胡月微的声音,高湛艰难地睁开双眼,惊恐地望着胡月微,紧紧攥住她的手,哽咽道:“月娘,月娘,你来了。”

胡月微莞尔,使劲点头,“是,妾来了。”

“真好,没想到临到终了,你还愿意见我。”高湛缓慢地闭起眼睛,惨笑。

看着高湛青白的面容,胡月微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宽慰道:“太上皇放心,和士开已让人去将徐之才找回来了,建州离这里算不上远,今日就能到,您暂且忍耐,等他回来一定能治好您。”

高湛无力地摇摇头,“月娘,这都是命,今生能如此我也知足了,只是仍觉得对你不住,我总说要补偿你,可还总是伤你,或许这就是上苍对我的惩罚,又或者,你是给我的惩罚,其实你大可给我一杯毒酒,直接要了我的性命,不必如此麻烦,罢了。上辈子,我欠你一条命,如今,我还你,当作赎罪,值了。”

胡月微愣了愣,许久她才反应过来,高湛这是已经认定了,是她想治他于死地,才会这么说。胡月微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可她又觉得现在解释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高湛转移了话题,问道:“月娘,你还记得我们大婚的那一日吗?”

胡月微笑道:“当然记得,当晚,我在房里一直举着纨扇等你来为我却扇,可我等了好久,你都没出现,其实那时我就知道你并不喜我,但我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你或许是醉了,所以来不了了。”

“所以,你就没再等我,自己去床上睡了?”胡月微一愣,高湛继续道:“那晚我的确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你,所以在房外吹了许久的风,后来,我想这些事迟早都要面对,便回去了,谁知,你竟然就睡了过去。”

说到这里,高湛忍不住笑出声,“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女郎,新婚之夜,不等自己的夫主来,就自行睡下了,礼都未行完。”

胡月微失笑,她静静望了高湛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将多年的疑问问出了口,“高湛,我一直都想问你,从前我那般痴迷你,你为何就是不愿意心悦我,多看我一眼呢?是我不够好吗?”

她到底是哪里不好,才那般入不得他的眼,这个问题胡月微一直都想问,但却不敢问出口,如今高湛即将离世,胡月微很想听他亲口告诉她答案。

“不是你不好,在我心中你很好。”高湛眼眶有些发红,他缓缓闭上眼睛,无力地道:“是我不够好,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即便日后娶了别家女郎做正妻,心里也只能有她一人,不能有旁人。”

“我答应了她。”

高湛这般说,她已经猜到那个人多半就是郁文闾氏。

胡月微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曾经她竟和一个早已死去的人争了那么久,醋了那么久。

“我说过我爱你,那是真的。”

胡月微抬眸,墨色的眸子幽深如暗夜。

高湛道:“还记得我与孝瑜被突厥兵围困在城中那次吗?”

胡月微莞尔一笑:“记得。”

昔日高湛被突厥围困,她担忧高湛安危,便骑着马独自一人奔赴去了高湛身边,当时的胡月微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唯有一腔热忱,连死都不知怕,唯念着要到他身边去。

而她所做的种种,落在高湛眼中只得了愚不可及四个字,确实愚不可及甚至有些荒唐,胡月微承认高湛说的没错。

“其实,我当时很感动。”高湛道。其实他早已习惯了这世间的沧桑淡漠,他也深知世上的人心本凉薄,谁会奋不顾身即便舍弃性命也要对一个人好,谁又会真正将一个人放在心上,还甘愿送上性命。

在他看到胡月微那一刻,他真的不敢相信,不能相信。

在高湛心里,胡月微一直都是只会坐在高阁之上抚琴绣花的娇贵女子,谁知她也会有如此洒脱耀眼、英姿飒爽的一面。

那一刻,高湛真的被感动了。

一个柔弱女子,能为自己做到这般已经非常不易了,他想,以后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待她,让她享尽世间荣华,就算死也不会放手。

只要他还活着,就会给她最富贵的生活。

高湛见胡月微没有接话,高湛慢慢松开了手,道:“月娘,外堂书匮的右下方,有一个按装了机关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个镶嵌着白玉的红漆盒子,你去帮我取来。”

“好。”胡月微站起身走出内室,按照高湛所说来到书匮前,她蹲下身,伸出手握住上面鎏金的兽首,慢慢向左边转动,在听到声响后,胡月微又将兽首向右转动,直到张开的兽嘴朝向地面,胡月微才慢慢将抽屉拉开。

一只上着锁的白玉红漆盒便呈现在了她的眼前,胡月微先在抽屉的左侧边缘寻到按钮,再将机关全部解除后,她才敢把这只盒子完全取出来。

胡月微把抽屉推回去,捧着盒子回到高湛身边。

高湛看着胡月微手中的盒子,虚弱地道:“打开它。”

胡月微依照高湛的意思将盒子打开,盒中只有两块白色的绢帛和一枚令牌,再无其他。

“这是......”胡月微有些不解。

“令牌,是号令宫中禁军与暗卫的。”高湛含笑道:“这两块绢帛,你可发开,我同你,一一讲。”

胡月微先打开上面的一块,高湛道:“你附耳过来。”

这次胡月微难得的听话,主动凑了过去,不像往日那般抗拒。高湛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皇帝虽然努力,但性子实在软弱,远不及阿俨,他不适合做君王,亦恐难担天下的重任。”

“这江山恐怕迟早都会被他人所夺,我的塌下有一条通往宫外的暗道,晋阳也一样,暗道里有无数的机关,怎么走,怎么躲避那些机关,这里面都有,除了我,谁都不知道,若无这张图,进去的人都只有一死,倘若......倘若,真有那么一日,你便从暗道......离开,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虽说如此,但我还是要向你托付身后事,现在局势不明,我去后,你可以用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至于和士开......”

“他虽是我的人,但用心太深,绝非善类,日后恐凌驾在你们母子头上,我培养他本是为了统一势力,我原以为自己还可压制他数年,待局势稳定,再说后话,但现在看来,我已经等不到那一日了......记得,这个人你能用则用,不能用,就找个借口将他打发了,或者杀之,否则后患无穷。”

胡月微震惊,“太上皇。”

“暂且这样罢,再来。”

胡月微点点头,拿出另一块绢帛,缓缓打开,最右边‘休书’两个字格外醒目,字体洒脱有力,却是高湛的亲笔无疑。

那一霎,胡月微眼中彻底被泪水朦胧,她唇角微扬,两行泪便落了下来,“太上皇是要休了我这个皇后。”

胡月微泪眼婆娑地望向高湛。

高湛抿唇不语,休书伤人又沉重,并非是双方自愿做出妥协,而是单方面的断情绝义,对女子而言更是一种侮辱,但高湛知道,胡月微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他写休书给她,是想在临死前还胡月微自由,也私心想为自己挽回些许的尊严。

想到提笔写下休书两个字时的那种难言苦涩,高湛便觉得自己心又苦又痛。

因为他知道,当胡月微拿到这张帛书时,他们就彻底结束了,前世的恩爱、艰辛、怨恨,今生的不甘、渴望、后悔在这一刻都做出了结了。

“自古只有废后,而无休弃皇后的先例,所以这休书并非是皇帝写给皇后胡氏的,而是步落稽写给月微的,我不能让你光明正大的离开这里,那便在临终之前,用这种方式给你自由好了。”高湛微微一笑,“月娘,你也不必觉得有负担,是我休了你,是我不要你了,不是你不爱我。”

“这是我,是我......最后一点私心。”

双眼微微眯起,望着胡月微,其中情绪有些复杂,高湛感叹道:“多美好啊!阿月,我想问你最后一次,你对我还有感情吗?”

高湛慢慢抬起手,一点点靠近胡月微的脸,胡月微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屏住了呼吸。

“殿下,你进去之后,当心屏风后面,更要留意太上皇的举动,”

就在高湛的手指即将要触碰到她的面颊时,胡月微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行晨方才说过的话,心中一紧,连忙站起身。

高湛没想到胡月微会有这样的反应,当即一愣,手忽然落下,无声地笑了。

胡月微垂眸看着床榻的高湛,微微偏头目光落在那被人放到一侧的屏风上,胡月微抬步走了过去。

屏风后,刘桃枝慢慢将已出鞘的剑,一点点缓缓收起来,警惕地注视着那向自己走来的女子。

胡月微抱着高湛给她的盒子,在屏风前停下来,笑的有些讽刺,声音微微发颤,“太上皇,您好生歇着,妾先退下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