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人篱下(1 / 2)
小寒的气愤并非毫无道理,她们原以为回到定北蒋府, 虽不是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 却好歹也是“回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不但被当做外人, 而且还被提防敌视。
即便是站在她们这一边的族老太太, 也未必对她们有多少关怀——就连嘉竹都明显地感受到了族老太太对她的不满和敌视。
可嘉兰还是摇了摇头, 温声细语地安慰道:“我们既然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吃饱穿暖, 不用风餐露宿,又能说什么欺负呢?”
“可这……二姑娘, 这就够了吗?您以前,哪里过过这样的日子!这都回蒋府了, 怎么还能委屈您呢!”小寒忍不住为她抱不平。
嘉兰笑着把包袱解开, 一边把里头的衣裳理出来,一边道:“都城的锦衣玉食, 随心自在,我又何尝不想要?”
她说着,把衣裳分门别类地放好,温和道:“可是, 如果我眼里只惦记着那些过去的日子,我又怎么过眼下的生活?难不成, 我要一辈子都悲春伤秋?”
她说罢, 认真地看着小寒, 也看着嘉竹:“不论过去是好是坏,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人能偶尔缅怀过去,但绝不能沉湎其中。”
“而且。”她顿了顿,伸手将嘉竹垂落在脸庞的发丝抚到耳后,看着嘉竹的眼睛,掷地有声道:“我不会让你一直过这样的日子——但是,在我们自立门户之前,我们要做好自力更生的准备。”
*
蒋府后院这个偏僻的小院子,只有方寸的地方。嘉兰她们常见的,也就只有一个粗使嬷嬷。嘉兰她们没有纸墨笔砚,就算是针线,也只是缝缝补补的工具,而不是绣品。这样的日子,就连小寒都时常觉得憋屈。
可嘉兰看起来却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她安排好了嘉竹每日的起居,让芒种、小寒和白露每日带着嘉竹习武,她每日晨起,也跟着她们做一套五禽戏。余下的时候,她大多拿着针线,跟着粗使的朱嬷嬷学纳鞋底,顺便跟她聊天。
朱嬷嬷是个没有丈夫孩子,也没有老子娘的孤老。她原本木讷寡言,可跟嘉兰相处下来,不由得愈发喜欢这个平易近人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会问她家中几口人,以什么为生。也会问她常去哪些地方吃东西,拐的都是什么大街小巷。每日吃饭,还会问她菜价米粮,听她说极其琐碎的小事。
朱嬷嬷觉得嘉兰哪儿都好,唯一不好的,可能就是纳鞋底实在是有点儿笨手笨脚的……
“姑娘,您这锥子得再用点儿力……不然扎不出洞来。”朱嬷嬷耐心地跟嘉兰解释,见她手上实在没什么劲,便笑着把她手上的鞋底拿了过去:“您瞧着花样子画的蛮好,这纳鞋底啊,就不是您这样的姑娘该干的活。”
她没问过嘉兰的来历,但相处下来,也能感受到也曾是个养尊处优的姑娘。
嘉兰有些不好意思:“我手上的劲道还是太小,麻烦嬷嬷了。”
“嗐,这有啥子麻烦的。”朱嬷嬷三下五除二攥好了孔,递给嘉兰,又教她捻麻绳,一边教,一边感慨:“姑娘,您干啥子不好,要来学这粗活。定北小姑娘家玩的花样多嘞!”
嘉兰好奇地问:“若说这玩的花样,我知道的倒是不多,左不过是占花名一类。嬷嬷,这定北的姑娘们,都玩什么呢?”
朱嬷嬷哈哈一笑:“占花名是个劳什子?听着跟算卦的神婆子一个楞样!俺们定北的姑娘,可都是大大方方的!踢毽子您听说过没?”
嘉兰摇了摇头:“这是什么?”
“二姑娘,您拿一块小布,包上一枚铜钱,插一根鹅毛管子……”朱嬷嬷比划了一下:“鹅毛管子一面儿,剪成十字形,拿针线缝牢了,就是个底座。然后呢,您在没剪开的那一端儿,插上七八根鸡毛,捆一捆——嗨,就是个鸡毛毽子了!”
“那还真是简单,这要怎么玩呢?”嘉兰想了一下,觉得有点儿意思,脸上也笑盈盈的。朱嬷嬷说时,还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生怕她嫌弃这些乡野粗鄙的玩法——毕竟嘉兰说的什么占花名,一听就是个文文静静的事儿。
但,她一看到嘉兰脸上的笑,立刻就放松了下来。脑子里稍稍一想,竟还觉得嘉兰就会是这样的表情——她从来都不嫌弃自己这些市井人!
朱嬷嬷这下更高兴了,拿鞋垫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嗨,您等着,老婆子回头就给您捯饬一个出来。只是俺老咯,这蹦蹦跳跳的活计实在干不来,回头给您带个小丫头来,那可是个机灵的!”
嘉兰一听,忙道:“那不打紧,我们做来自己摸索便是。若是小姑娘来了我们这儿,就难得出去了,怕是要憋得慌了。没得让她陪我们憋着。”
朱嬷嬷叹了口气:“姑娘,您瞧着乐呵乐呵的,也觉得憋得慌?”
嘉兰稍稍一愣,从朱嬷嬷的语气中,听出了长辈对晚辈的哀怜。她微微偏头,笑了一下:“是呀,我哪能不憋得慌呢?可是跟您说说话,便觉得这日子也怪好玩的。”
她说着,把搓好的麻绳递给朱嬷嬷:“您瞧瞧,我这样做的好不好?”
朱嬷嬷一叠声道:“好好好!您忒聪明!”她说罢,也不急着再教嘉兰,而是故作神秘道:“那小丫头叫阿团,可也坐得住!她家有个瞎了眼的姑姑,全靠这丫头哩!”
嘉兰听她此言,再一看朱嬷嬷眸中期待的目光,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她若是肯来,且族老太太肯让她来,那也是很好的。若是她想习武防身,便让芒种她们教教她。若是她想认几个字,我兴许还能教教她。”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