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片刻的沉默,让赵棠不由得忐忑起来,洁白的贝齿轻咬下唇,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没想到正撞进垂眸看她的卫炀的眼底。倘若不是早知道他的身份和他身上长居高位的气质,凭借着他丰神俊朗的模样,赵棠说不得会将他认成哪家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突然之间,一双浅褐色的眸子就撞进了他的眼里,像是原本一池平静的湖水惊起了阵阵涟漪,她的眼瞳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模样,伴着摇曳的烛色,漾起阵阵波光,不知怎的就让卫炀突然转了念。
“……宽衣吧。”
胭脂色的帐幔缓缓垂下,掩去床上的万般春光,云雨渐歇。
赵棠酡红的脸慢慢地消了下去,即便腰腿酸乏得很,也依旧强撑着身子地下了床。只是初承恩露,虽说平日里做过不少粗活累活,身子骨也没那么弱,但是刚一下地,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她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好在侍立一旁的宫女及时搀扶起了她。
她简单冲洗擦拭了一番,宫女便立即捧上崭新的衣物伺候她穿上。赵棠一怔,这么多年来,都是她服侍别人,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有别人服侍她的时候,还真是令人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想法。
赵棠梳起发髻穿戴好衣服,就从殿里退了出去。才刚刚出了屋子,与室内截然不同的温度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拢紧了衣襟匆匆往后院的耳房走去。
耳房里此刻漆黑一片,原本点燃的蜡烛也已经熄灭了。赵棠借着窗外的月光,摸索着拿起了火折子,好不容易才将蜡烛重新点燃,昏暗的烛火将这狭小的房间照亮。她顺手将两块黑炭添到了炭盆里,虽然与方才的温暖如春相比,这只是沧海一粟,但好歹心里有些慰藉。
而床上躺着的清荷正安稳地睡着,比起前几日的浑身疼得辗转反侧好了不少,现在房中的血腥味也渐渐淡了。
犹记得前几日夜凉风寒,窗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明明只是刚入冬,屋里却格外的冷。疾风闯进,撩起腥风一阵,烛光微弱,几欲熄灭。
赵棠伸出冻得发僵的手替床上的那人掖紧了单薄的被子,哽紧了喉咙:“清荷,富贵又怎是那么好求的,非要搭上自己的这条命么!”
床上传来沉闷的咳嗽声,清荷面色灰败嘴唇泛白,身上也早已是斑驳血色,还未愈合的狰狞伤口像是一条条剧毒的蛇蛰伏着,慢慢地消磨着她所剩无几的生机。她的声音细如蚊呐,伴着剧烈的咳嗽,“你不懂……”
“棠儿,左不过是贱命一条,若能博得一场滔天富贵,总比在这宫城里虚耗上一辈子来得强。”
“是你魔怔了,”赵棠死死捏住被角,指节泛白,“你只不过是一枚棋子。”
如今刘婕妤身怀龙种,只是为了固宠才将清荷推到皇上面前,但却讨不到皇上的欢心。对于废弃的棋子,刘婕妤又怎么会心慈手软,私底下便将种种酷刑施加在她身上,如今清荷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之外,都是累累的伤痕。
虽说擅用私刑触犯了宫规,可是谁又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婢女得罪如今得势的宠妃呢?
清荷的呼吸声急促,鼻腔里是冷冽的空气,寒意侵蚀着五脏六腑,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身体似乎是浸在冰里,却挡不住内里疼痛般的灼烧感。她颤颤巍巍地伸出遍布血痂的手指,虚搭在赵棠的手上,“是我命不好,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到头来,却是一场黄粱大梦,转眼成空。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着吧——”
赵棠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中,牵强地扯出一抹笑,轻柔地将她的手重新放进被子里。清澈的眸子里映出清荷如今的模样,心中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当初她因为容貌太盛,刘婕妤对她一向是冷眼相对,索性将她打发到院子里打杂。宫里的人又向来是捧高踩低,如果不是清荷接济了几分,她怕是早就饿死在这里了。赵棠虽然身份卑微,却也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
现下云阳宫阖宫上下都知道清荷是因为勾引皇上未遂,惹得刘婕妤生厌,又怎么会自触霉头替她请医呢。可是这病倘若再拖下去,就真的药石无医了……
所以赵棠才会答应了刘婕妤,而自从那日刘婕妤替清荷请医师来,煎了几贴药,也敷了药之后,虽说此时清荷的脸色依旧苍白,不过已经有了几许血色。也算是渐渐好转的趋势,没有了之前奄奄一息,似乎随时都要驾鹤西去的模样。
看见清荷逐渐好转,赵棠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了这几天以来的第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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