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谢凡(1 / 2)
洛县位于两个州府的交界处,又兼四周群山连绵,若不是前些年开了些路,几乎快成为被人遗忘之地了。
饶是这样的地方,也仍然是有模有样设了预备营,就坐落于洛县郊外十里左右的地方。
天还没亮的时候,便有一队兵士在长官的带领下,向着县城的方向行进。
洛县县衙中懒得养太多吃皇粮的官差,恰好掌管着预备营的长官又是县太爷的亲戚,于是,预备营中兵士轮流进城当差便成了这洛县中见怪不怪的事了。
虽说进城去住几日听起来似乎是件美差,可每次都要早早准备行军,而县太爷又是刻薄之人,每逢这样的轮值,兵士们私下里都满是抱怨,却也怒不敢言。
路途不近,天也是黑的,一路上不说点什么,总是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一名兵士轻声问着身边的同伴:“小赵,你说这次还有机会再尝点酒吗?”
“不知道。”被称为小赵的人并不爱说话,只简单地回答了一句,然后才抬头看着漆黑的前方。
虽然又长大了些,但若是让矿山上的人见到了,却仍然能立刻认出,这人正是之前被当作尸体扔出去的沈宣。
夏柏洲留下的人为他治好了伤,原本是安排他隐居山村。
可他是沈宣,怎么可能是只会任他人在外拼命而坐等结果的人。就算是为了沈家,为了夏柏洲,他也不可能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躲着,坐享其成。
虽然他的请求似乎有些任性,夏柏洲终究还是将他安排到了这里。洛县并不起眼,却距离上都只有不到两天的马程。无论沈宣能做到什么,终究也是个助力。
于是,世上多了个名叫赵灼的普通士兵,而少了曾经的沈家三公子。
等到这一队人在天蒙蒙亮时赶到县城点卯时,才知道县太爷急忙忙叫他们来是另有事做——县城中居然出了江洋大盗,胆大包天偷了县太爷的宝贝。
这种消息放在别处不算什么,在洛县却如同捅了蜂窝一样。
洛县来来去去的也就那么些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从外面来个货郎都会被人看得扒层皮下来,别说江洋大盗了,恐怕连陌生的蚊子都逃不过街坊审视的目光。
吃惊归吃惊,例行去做的事情却是一样也不能少。县太爷一声令下,封锁了出城的路,兵士们都被赶去了街上,十人一队地开始盘查搜索。
犯人的特征很明显,照理来说应该不难找,但官差兵士们从东向西仔细滤了一遍,居然毫无收获。
无奈县太爷不肯善罢甘休,所有人不得不打起精神再从头找起。
上午时间里,沈宣所在的小队负责盘查了城门口,到了下午就换成了巡查酒肆店铺。因为上午已经经历过了一遭,所以当他们涌入一间酒馆时,里面的人并未有太多骚动。
沈宣走在队尾,就在即将迈过门槛的时候,忽然捂了捂耳朵……又是那个叮当作响的铃声,很久没听到的声音。
可他确定自己已经用棉花塞好了那个铃。
这让他的脚步顿了顿,队友们已经过去逐桌盘查,他才进了门,却在扫视了一圈之后又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了靠墙边的一桌上。
弱冠之龄,面似白玉,细长凤眼……的白衣人。
沈宣回想了师爷向他们展示过的犯人画像,不由绷紧了身子。
那个人仿佛没有看到周围盘查的兵士一般,懒懒地将半个身子倚在墙上,仍然不紧不慢地自斟自酌。
在他的右手侧,摆放着一支光洁温润的白玉箫。
这下沈宣更能确定了——师爷明确说过,县太爷府中失窃的就是一支祖传的白玉箫。
这样一来,他反而迟疑了——这人风度翩翩出尘,在酒馆里如鹤立鸡群般醒目,桌上又大咧咧地摆着赃物,可是他的同伴们居然对此视若无睹,甚至有人已经路过了那人身边,却径直去了邻桌。
他年纪不大时就家中遭遇巨变,自幼所受教导和他这些年来的求生经验却令他心中警铃大作,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身份已经曝光,而眼下的情形是有人给他设下的陷阱。
沈宣就这样站在当场反复观察,不仅确定了这人正是县太爷要找的人,而且也确定了他的同伴们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居然真的略过了那人。
这人莫非是个鬼?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冤魂?
冤魂如果都长成这个样子,不知道有多少人上赶着去为他伸冤呢。
沈宣此时并不适合去做出头鸟,便很快平复了心态。
不管对方是怎么个古怪法,他只要随大流就好了,便假意没有注意到对方,只紧走几步跟上了队尾,草草转了一圈。
直到要出门了,他才故作不知地向身边的人随意低声问了一句:“坐在靠墙那桌的那人是谁?就是那边一家三口后面的那一桌。”
“那不是城西的乔员外吗?”旁边那人很快回答:“你在怀疑他?刚才不是已经有人过去问过他了吗?”
沈宣不再说话,心中却是狂跳不已。
他在这里当差也有快两年了,自然是认得乔员外的,那个大腹便便的肥胖中年人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人。而且他方才明明看到没有任何人靠近那人,怎么可能会有人过去盘问过?
出门列队经过窗外时,沈宣又忍不住向那边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个白衣年轻人居然也放下了酒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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