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未及多想，便被……（1 / 1）

未及多想，便被琼玉一把拉出了屋子，直奔御花园。自从旧岁冬猎伤了脚，有些日子没逛御花园了，一时间乍见园内姹紫嫣红，百花竞妍的丽景，确实有些惊艳。长廊迂回处，藤萝缠绕如华盖遮天，紫中泛蓝的藤萝花，团簇锦重，在蜿蜒痴缠的藤蔓间微垂颜姿。

一路穿行其中，仿佛置身于瑶台仙境，百花仙娥披彩簪翠纷纷相迎。一时贪恋美景，忍不住侧头多看了几眼，脚下稍稍顿了一下，不想身子一个前倾，撞上前面的琼玉。好在她反应及时，忙扶了我一把，又对我作个噤声的手势说：“刚才我叫碧桃去顺贞门外打听了，秀女们正往这边来。主持选秀的几位娘娘这会儿还没有到，我们可以趁这个时间偷偷看一下。”

我点点头，正欲开口说话。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道：“这两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闻声，琼玉和我均是一惊，连忙对来人一一恭敬请安。一长串的“吉祥”说完后，为首的佟佳贵妃说：“老远就瞧见你们俩在前面跑，这宫里也就只有你们俩敢罔顾礼法恣意行止。”素来与这些妃嫔娘娘交往甚少，平日撞见了，也只是行个礼问声安而已。现在被逮个正着，免不了心有戚戚焉。于是，低下头和琼玉一起作乖顺状。

一旁的宜妃笑着打量了一会儿我，又转头对一旁的德妃说：“瞧瞧这两丫头，刚才还像孙猴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会儿遇上佟佳姐姐这尊如来佛就唬得乖巧服帖了。”

我心想，我算哪门子的孙猴子？充其量也只是只见了猫的耗子，倒是旁边这位还差不多。可嘴里却说：“东珠多谢娘娘教诲，以后定当恪守宫规，不会再犯。”说着还欠身行了一礼。

话音刚落，就见琼玉笑着上前，搀着佟佳贵妃撒娇说：“好额娘，您就让我们一起去瞧瞧嘛。”说完，又朝一旁的宜妃使了个求助的可怜表情。宜妃会意，忙笑说道：“我那侄女今儿个也是待选秀女，估计这俩丫头是惦念她，特来瞧瞧小姐妹的。”德妃手持着一串菩提子念珠，面含慈光，看了看我，又对佟佳贵妃一笑说：“就让这俩丫头一同去瞧瞧吧。”

佟佳贵妃这才有所松动，看着琼玉，又看了看我说：“待会儿在秀女面前，可千万别失了身份。”闻言，琼玉和我忙应了声“是”。乖乖地跟在三位娘娘的身后，朝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堆秀山前，早已站了不少人。见我们一行人过来，太监高声道：“贵妃，德妃，宜妃三位娘娘驾到！”老太监尾声拉得有些长，等我们走近时，众人早已跪成一片。直到三位娘娘落座，众秀女又叩头齐声道：“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佟佳贵妃扫视了一下众人，淡淡说：“都起来吧。”

然后依着规矩，老太监手捧一本花名册，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秀女，走到三位娘娘的面前，站成一排。我和琼玉守着规矩，立在一旁静静看着。几位娘娘一边品着茶，一边看看秀女长相，偶尔询问些一般问题，无非是识不识字啊，刺绣女红如何如何的。倒也没什么特别，几个轮番过后，留牌子的也差不多有七八个。

这样的选秀，还真是乏味得很。想想在现代风靡一时的超级女声，达人选秀什么的，啧啧，那才有意思。表演个节目，跳个舞啊唱首歌，或者知识问答也行，不光考较了参选者的才艺，同时也增添了不少趣味性和观赏性。正当我神游太虚，百无聊赖之际，突然听见老太监念道：“都统勇勤公鹏春之女董鄂氏幼薇，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喇那拉氏芫翘，和硕额驸明尚之女郭络罗氏婉妗……”

不知为何，心陡然一跳，忙看向出列的几位秀女。左起第一个便是董鄂幼薇，身着蓝底银丝织锦梨花图旗装，皮肤白净，瓜子脸，眉眼细长，温柔可人。旁边一袭烟绿叠翠织锦旗装的少女，便是乌喇那拉芫翘，鹅蛋脸，弯眉毛，一双动人的大眼睛透出的是无穷的温婉与秀丽。就连月余不见的婉妗，如今也是另一番模样，美艳动人之外，还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她许是见到我正在看她，她也微扬起下巴，冲我一笑。只觉得，刹那牡丹绽放，艳胜群芳。

佟佳贵妃呷了口茶，抬眼望向董鄂幼薇道：“识字吗？”董鄂幼薇欠身回说：“奴婢家父曾聘过西席，奴婢虽驽钝，倒还识得些字。”贵妃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太监留牌子。

一旁的琼玉突然碰了我一下，小声说：“这个董鄂幼薇哪里只是识字，简直就是才女。诗词歌赋无一不通，还极擅音律。”我侧过头，看向琼玉说：“你怎么知道？”她回说：“上书房的徐师傅与她家西席原是旧友，以前可没少在我们面前夸她，我哪能不知道。”看琼玉一脸忿忿的样子，我反倒有些忍俊不禁。

历经三轮选秀，被撂牌子的秀女，也就是落选的秀女按规矩被送出宫，各回各家，自行婚嫁。而被选中留牌子的秀女们，则被安排在宫中储绣阁居住一段时间，学习宫中礼仪的同时，也是对秀女们生活起居，言行举止的另一番考察。回来的路上，看到那些落选的秀女出宫，我反而觉得她们才是最幸运的。

一入宫门深似海，尽管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人尖，可等待她们的也只是被决定的命运。忍不住轻叹道，只愿自己的命运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被人左右。一番感慨后，整理了一下心情，想着自己倒也幸运，至少是个异族格格，只是暂时客居皇宫，总有一天，还是能回到科尔沁，回到无边无尽的大草原去！一想到那里的蓝天白云，牛羊牧歌，心情就好了不少。

今天是康熙来上书房考查课业的日子。虽说，康熙向来对我们这些格格没多少要求，基本能背诗就行了。可不像那些阿哥们，不光要出口成诵，对答如流，还要引经据典，不落窠臼。难度水平跟我们简直不在一个星球上。

每回康熙都是欲抑先扬的策略，先从我们几个格格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背诵古诗词。想到自己在现代读了十几年的书，总算没有白读。古诗词真是张口就来，一点都不含糊。几位格格中，康熙对我总是格外青睐，夸赞我天资聪颖，像极了已故的孝庄太皇太后。如果不是康熙提及，我还真忘记孝庄她老人家，说起来她也是蒙古人，跟我同出博尔济吉特一族，算起来还是我的曾祖姑奶奶。

不知为何，康熙今日心情显得格外不错。就连南书房里一众人等，均无一例外地被夸赞一番。尤其是三阿哥，向来诗文翰墨冠绝于众，就连以仁孝治天下的政见也与康熙不谋而合。今日问试对答，三阿哥颇得圣心。康熙慈爱的看着三阿哥，嘴里更是赞不绝口。俨然一个和蔼慈祥的老父亲，看着自己优秀的儿子，满眼的欣喜和自豪溢于言表。

问试结束后，康熙龙心大悦，吩咐李德全在乾清宫摆宴，要与众阿哥格格们一同用膳。一时间，父慈子孝，其乐融融。因为今年伊始，除了尚未成年的十三和十四，其他阿哥们均已搬到宫外府邸居住，所以晚上便不在宫中留宿。在乾清宫一同用过晚膳后，大家也就各自散去。

月明映水，沿岸翠柳曼姿轻摇，沿着御湖一面走着，一面想着此情此境，恰似“杨柳岸，晓风残月”。突然听得后面有人在叫我。转过身一看，是三阿哥。自从知晓他要娶福晋，亲眼见到秀女进宫后，一直没有这样单独面对面的看着他。站在三阿哥面前，只觉得心中陡然掀起千层浪，脑子里满是他看我时，那清澈如水的眼，含笑的唇边满溢着温柔缱绻的情意。我就那么站着，连安也忘了请。

三阿哥向我走近，夜风中携着一丝淡淡的酒香，那是晚膳时喝过的文君酒，祢衡酒醒春瓶倒，恰似娇娥玉颜回。“腿好些了吗？”听出他声音里的滞涩，我低眉颔首，回道：“已经大好了。”一时静悄，相对无言。树影婆娑，夜风轻舞，我心里却是愁肠百结，满脑子想的只有一句话，他就要娶妻了。正心里凌乱万分，他却开口了：“东珠，等我好吗？”闻言，我抬起头，看着他满脸愁苦，俊扬的浓眉凝皱成不属于他的悲戚。我一下子僵住，不自觉地伸手想要抚平他紧皱的眉头，手还没触到他的脸，便被他一把握住。感觉到他手心的湿热，心头不禁一颤，正欲开口却听他道：“东珠，等我，等我娶了福晋，我一定求皇阿玛把你赐给我！”声音明明那么温柔真切，可为什么听到后，我的心会这么痛？这么难受？像是被一把钝刀反复割裂的心，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我把手从他手中挣脱，后退两步，含泪说：“三阿哥，你觉得我是边陲夷族配不上正福晋之位吗？”说完，不等他回答，又深吸了口气，凄厉大笑道，“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嫁给你！大清皇子又如何？只要我看不上，就连乞丐都不如！”那些落地的尊严，被我一片片拾起，铸成披身铠甲护住遍体鳞伤的自己。

不顾他眼中的惊愕转变成悲痛绝望，我决然转身离去。静夜风轻，冷月映水留下一池的孤寂。胤祉，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希望不曾与你有过交集。将你从我心中连根拔起，这样的你，不解世间情爱为何许，纵使遍览万卷书，你也学不到一个情字！再相见，只愿你我形同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