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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一个人静坐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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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静坐着,只觉得心中苦痛,却又无处可诉。我一遍遍告诉自己,我会回到蒙古,回到科尔沁,这里的一切终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只是过客,只是过客。一面想着,却不知为何,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止也止不住。一个人锁在房间内,独自饮泣,突然听见门外月香的声音:“格格,还没睡吧?”我站起身,吹灭蜡烛,让自己沉浸在一片黑暗中,无声无息。

翌日早起时,对着铜镜里水肿的双眼,一旁给我梳头的喜梅说:“格格,以后得少饮酒,您看您现在这双眼都肿成什么样了。”我挤出个笑脸,轻声说:“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对她说,更像是对自己说。这时,月香进来,手里端着托盘,盘里是刚摘的海棠花。我随手捡了朵极淡的粉白海棠,插入鬓发间,只道人怜花似旧,花却不知人瘦。正沉浸在昨晚一番伤心中,门外小太监李海叫道:“格格,早课时辰快到了。”我一听,忙站起身,等喜梅把我上下打量一番,整理好衣饰后,我便出门随着李海往南书房方向行去。

到了南书房,刚一坐下,便不自禁地朝那个空落的位置看去。邻座的十三见我望着空座出神,提醒说:“三哥昨夜偶感风寒,已经递了假帖。”心没由来地一颤,我强自镇定地收回目光,翻着桌案上的书册,目光却不曾看进半个字。

回来路上不愿再经过昨夜那条路,于是宁可绕远路从御花园中穿行。行行走走时,偶有路过的宫女太监向我行礼,我也不搭理,只顾往前走着,走着。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不知不觉走到御池边。顿住脚步临水望去,莲心亭内琴声悠悠,婉转流水。原来是被这琴音引来的,嘴角轻扬起一丝笑意。正想往回走,刚一转身,便看见四阿哥迎面走了过来。

本该向他行礼,可不知为何,就只想这样立着,什么也不说。四阿哥一身淡青长袍,见我不行礼也不以为异,站在我身旁,兀自看向莲心亭,神态悠闲地说:“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莲心亭,忽而琴音戛然而止。

他才转过身子,看着我淡淡说:“忘了他吧?”刹那间,我稍稍平抚下来的心突地一紧。他竟是知道的,是啊,像我这般单纯痴傻的心思,清明如他又怎会看不出呢?一时间,心乱如麻,心中更是百般滋味。他似是看到我红肿的眼,又道:“他不值得你流泪。”说着,一只手已伸到我面前,突然顿住。看到他面露不愉,忙一转身,便看见两个秀女抱着筝走了过来。“奴婢董鄂幼薇,奴婢乌喇那拉芫翘,给四阿哥、格格请安。”

四阿哥阴沉着脸,抬手说:“起来吧。”闻言,幼薇和芫翘站起身,怯生生地看了看四阿哥,又看了看我。四阿哥面色冷淡,侧过身去不再说话。我看了看她们怀中的筝,笑了笑说:“刚才是你们在莲心亭弹琴吧?”幼薇微笑着点头称是。我又道:“我虽不懂音律,但也觉得二位弹得极好。”她二人微笑着朝我俯身一礼,自行退去。

见她二人走远,四阿哥这才转过身,说:“看来你已经想通了。”我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是想通,而是看清了。”他一愣,继而又道:“那就好。”说完,又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而我,只是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发愣,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一贯清冷无波的眸子里,怎么会涌现出叫做怜惜的东西?似乎还掺杂着别的什么……我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忙敛住心神,转身往回走。

一连几日,三阿哥都没有进宫。直到第四天,他才出现在南书房。看上去神色如常,气质温静娴雅,仿佛之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奇异的梦。唯独那双眼,像是被蒙上一层薄雾,竟是那般寂寥和隐伤。从我进到南书房起,他就不曾抬头看我一眼。是我错了吗?那些一时冲动说出的话,是不是伤他太深了?正兀自想得出神,却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万岁爷召见东珠格格。”

众人均望向我时,他仍是不曾抬眼。我忙立起身,向授业师傅欠身一礼,转身随乾清宫的太监往外走。心中一时纳罕,虽说也有些日子没见过康熙了,但这样单独召见,却还是头一回。不知道所为何事,一时间也想不出半点头绪。进入殿内,只见康熙双目微合,一手扶额,眉间凝皱一团。我忙跪地叩拜,道:“臣女东珠,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话音甫落,便见康熙睁开了眼,满脸凝重的看着我,道:“起来吧,朕有件事要告诉你。”我立起身,见他满面悲戚的神色,心中蓦地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康熙微叹了口气,道:“今日朕收到科尔沁的消息,你阿玛他,已经病故了。”陡然间,心漏跳了一下,满脑回想起那个骑马的中年男子,那个不曾多看我一眼的阿玛。我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即使是个不相干的人,骤然逝去,我也会为之动容吧。又想到,世事无常,旦夕祸福天命不可违,心中顿时悲戚难言。康熙见我怅然若失的样子,挥了挥手道:“朕知道你难过,回去吧。朕已经吩咐人护送你明日起程,回蒙古奔丧去吧。”

回蒙古?终于可以回去了吗?这一刻,无言,无求,无忧亦无怖了。耳边康熙的话,已经充耳不闻。只是这样走着,走着,出了乾清宫,抬头看天时,只觉得似又看到科尔沁广袤的苍穹,无垠的草原。心情无比的轻松,一路奔跑着在宫中穿行,全然不顾四周各色惊异的目光。

回到涉兰轩的时候,关于我回蒙古奔丧的消息,已经四下传开了。喜梅和月香早先收到谕令,正帮我收拾行李,见我回来,她俩齐齐向我跪下道:“格格,请不要丢下奴才。”我惊讶地赶忙扶起她俩,问道:“你们这是?”喜梅道:“格格,奴婢愿随格格一同去蒙古。”我又望向月香,见她也向我点头道:“奴婢无牵无挂,只愿此生能随侍在格格身边。”见她二人这般模样,我心头一颤,含泪笑道:“只要你们愿意,我自然舍不得丢下你们。”一时间,三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晚些时候,该收拾的行李也打点得差不多了。其实没多少东西,三年来的例银赏赐,大半都分赏给涉兰轩的宫女太监了,所带的也无非是一些日常用品,衣饰脂粉罢了。突然听门外太监道:“琼玉格格,宝音格格到!”见她俩进来,我忙吩咐宫女沏茶,转而对她俩打趣道:“明日若想在我这儿吃茶,可就没机会了。”琼玉像是不确定地问道:“你明天真的要走?真的要回蒙古去吗?”我点点头,回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这时,宝音突然“哇哇”哭叫起来,拉着我的胳膊摇晃,说:“东珠姐姐,你不走,不走嘛!”我抽出手帕,揩去她脸上的泪珠,劝慰说:“宝音是大姑娘了,人生有聚就有散,一时的分别是为了下一次再聚。人生变幻无常,也正是其魅力所在,这样不好吗?”宝音见我一脸欣喜,忙收住了眼泪,问:“东珠姐姐,草原很美吗?”我细想了一下,回说:“那里无边无际,没有层层高墙,也没有这么多的规矩桎梏。有的,只是牛羊骏马,牧歌星空。那里是自由的乐疆。”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个稚气但清亮的声音,道:“原来蒙古这般好,下次我也要随皇阿玛一起去看看。”我侧头一看,原来是十三阿哥,身后还有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就连平时与我不大亲近的小十四也来了。众人进来,各自落座。想着,是在我的地盘上,而且明日我就要离开这皇宫,索性纵容一回,也不请安。拿起茶盏对众人道:“谢谢你们来为我送行。这三年来,我过得很快乐,真的,谢谢你们!”说着,端起茶盏,以茶代酒,一饮为尽。

四阿哥没有开口,八阿哥难得说些惜别珍重之语,九阿哥和十阿哥玩笑说,若我在蒙古过得不好,尽管到京城来投靠他俩。十三和十四一个劲地向我打听蒙古是什么样子,还说,将来长大一定要随圣驾去蒙古看望我。此时天色已经昏黄,几位阿哥要出宫回府,不便久留,大家便都散去。

从道人生都是梦,梦中欢笑亦胜愁。夜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默默细数这三年经历的点点滴滴,一幕幕画面在眼前翻涌呈现,多少欢笑,多少留恋与不舍。尽管早就预感会有这么一天,但真正经历这一刻,才发觉自己的心竟是如此的不安,还是不能坦然面对别离,满脑愁绪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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