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活着,是什么呢?
对某个人怦然心动,全部理智都被绑架,感情化作岩浆烫得心口火热,你说你活着;劫后余生,被风吹拂都能惊动,碰到棉花都能受伤,从身体到心里满是伤口,在幻景般的现实里战战兢兢、不知所措,你也说你活着。
人的生命从降临到这个世间的那刻就开始了,但这仅仅是生理的开端。就像一个婴儿,拥有生命,却没有力量,也没有选择,无法说出自己的感知,更无法践行自己的行动。他被哺育,所有的一切都将受制于环境,如果这种时间无限延长,那他就将从人降为宠物,成为被饲养的存在。
而人是不能允许自己被饲养的。
说到底,“活着”不过是人的个体感受。
但为什么——
为什么这种感觉会因为一个偶然昏迷在我家门前的陌生青年而有所牵连呢?
难道仅凭这短短的一个小时,我就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寻找到了自己的意义吗?
不,怎么可能。
这不科学。
是因为他笑了?还是因为他流露了过于鲜明的神色?是因为我帮了他吗?是因为他接受了我的帮助吗?
我不相信,但我也找不到答案。
所以我告诉自己,不在意这种莫名的情绪就好,只要不去考虑,只要不去深究,一切又会恢复正常,明天就又是会是正常的一天了。
于是像以前无数次劝慰自己那样,我放弃思考,把全部精力投入到行动中,按部就班地吃完饭、洗完碗、洗漱完毕、躺在床上闭上眼。
然后,我失眠了。
人一失眠就容易胡思乱想,我就难免想到前两天院里发生的那件事。
当时那个研究生端着咖啡杯进来的时候,谁都没想到她会直接把水泼到她导师的头上。多疯狂啊,一百度滚开的水,就这么硬生生从头顶浇下去。
闹成这样,仇恨应该很深吧。
然而只是因为导师见她一直没交论文,多问了一句。
一句话而已。
没有催逼,也没有羞辱,仅仅只是旁敲侧击地问了下她没交的理由。
后来做调查,说那个女生前不久刚分了手,家里人不太理解,又逼着她去相亲,还说了许多有的没的。估计精神就不太稳定了。她室友也都基本上绕着走,却被周老师遇着了。
就跟火山爆发一样,不是刻意冲着你来,只是不巧被你赶上了。
所谓的无妄之灾。
结果还有些学生不明真相,就在网上乱写,说什么教师苛刻学生论文不给通过惨遭报复,然后那些公众号、网络水军也都开始胡扯,逮着社会热点抓紧发财,把教育减负,名校之耻,学术败类之类的丑闻搬出来炒作。根本没人在乎真相是什么。
周老师身为受害人,还要被人肉搜索遭受舆论攻击。
你看,即便是这样残忍的世界,也不得不面对,不得不在其中生存下去啊。
问心无愧地做事,尚且要与误解、恶意、排斥缠斗,更遑论那些灰色边界的事。
人啊,如果光是生存就已经用尽全力,
又怎么能够坦率而保有热情的活着呢?
这样那样的想了很多,再看时间已经是早上。
我掀起窗帘,刺眼的白弄得的眼睛一阵不适,视野里白茫茫的雾气盘踞在城市上空,纷纷扰扰地笼罩下来,把嶙峋的建筑埋得只剩下轮廓,像是故意叫人看不清似的。
—————
下午的时候,秦墨来找我,说正好没课,问我要不要去看望周老师。
我说要去。
先前那件事在院里影响不太好,事情越闹越大,到现在都没落幕,所以慰问的事,只是由学校出面,简单走了下形式。院里开会也委婉表示说,不希望有人去探病,估计是怕再惹事端,给学校摸黑。但我和秦墨都觉得多少是同事,周老师又是文学院的老前辈,就算事情再乱,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的。
周老师的家就在学校附近,要不了十分钟的路程。我们拎了篮水果,就这样走了过去。
我们走到房间的时候,周老师正坐在床上看书,手里拿着笔一边批注着什么。他脸上的绷带已经拆了,烫伤后难以愈合的红色印记还有有隐约的痕迹。在冬天西斜的阳光里,他消瘦的身形仿佛与窗外的那棵老树融成一体,显得有点萧瑟。
我觉得房间里有点空,细细一看才注意到身边所有的电子设备全部都拿走了,手机、收音机、传真、包括电视机的遥控器,全都没有。没有电波和信息填充的房间,人气淡得稀薄,比我们想象要更寂静一些。
我们敲了房门。
周老听见声音望过来,扶着老花镜的样子有些惊讶,但见到是我们,脸上又很快露出一贯和蔼的笑容,直叫我们进来坐。
秦墨凑过去看周老手中的书,问他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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