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是怎样的冤屈让他心生出如此绝望，我们看《离骚》就能知道……”

我抽空扫了眼低下的学生，原本还挺担心他们会没兴趣，还好，都在安静地听。

其实屈原并不好教。

本来先秦文学所处的年代比较远，语用与现代有差异，许多文献学生阅读起来就已经比较困难。再加上屈原作品特定的楚地文化背景，就使得理解的偏差更大。而且这个时期的作品不像明清，有大量的影视娱乐作品能够用于辅助教学、帮助理解。

高中时期语文教学，主要是在强调屈原写作的政治背景；刚上大学的中文系学生，对于屈原的记忆，也多停留在爱国主义情结和人格高尚方面。

况且像《离骚》这样的篇目，很长，却很重要，又不得不讲。

这就造成，学生觉得自己理解了，就不会很用心的听；学生觉得自己不理解，就不会试图去听。

如果按照原本中规中矩的讲课方式，怕是能听进去的不多。但好在秦墨的课多少还是给了我启发。

我不像秦墨那样性格奔放，有很强的表现力，讲笑话就能吸引学生的注意。我擅长的是对细微之处的理解，所以以这种方式去营造作者的心境，对我来说会是更自然的方式，这种身临其境与对情感的直接体验也好为后面理解作品打下基础。

所以我才想到拿讲故事的方式开篇。

为了加深理解，我给他们放了郭沫若的历史剧《屈原》的选段《雷电颂》。

国家天耀剧院排演的《屈原》比其他版本的更注重场景的布置，很有代入感。《雷电颂》这一选段又是屈原倾泄愤慨的大篇幅独白，所以我尽可能地找来了这个渲染力强的版本。

其实郭沫若笔下的屈原，和历史中的屈原是有所区别的。这是一个建构在文学虚构情节中的形象，经过了变形和重新诠释。

然而无论是文学的屈原，还是历史的屈原，相同的都是那惊雷一般的气势，强烈的爱与炽热的控诉。

如果能够经过这样的比较，相必学生对于文学家屈原的理解会更深一步。

我希望他们能够理解，意义的选择从来都不是唯一的。

其实哪有什么所谓的正确选项呢？都只是选择而已。撇开历史或者文化所给予的民族偶像的标签，屈原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他通过《离骚》将情感与挣扎都记录下来，去表达自己所持有的心愿、所经历的曲折。

屈原是个有意思的人。他的执着、他的理想，他对人格的坚持甚至是殉道主义，都对中国士大夫的精神产生了太多的影响。我始终觉得，屈原的痛苦来自于他太清醒，如果他不必将事情看得那样明白，他也许不至于走向这样的结局。但是对于中国的文人而言，宁愿看懂世事、众人皆醉我独醒，恐怕也不愿浑浑噩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泯然众生。

但也正是因为他们心中有振聋发聩的声音不吐不快，他们沉沦挣扎而不得其果，他们的选择才显得那样具有魄力。

如果能将这些东西传达到就好了。

如果能够让这些孩子也明白，人生的道路何其之多，但只有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才是具有力量和意义的这一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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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离骚》中心思想的时候一般是要和学生互动一下的，因为也是比较重要的知识点。我看那个左边窗角的那个女生一直在奋笔疾书，就让那个女生起来回答问题。

她被突然点到，似乎是被吓了一跳，猛地站了起来。伴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紧接着四周就响起了一片轻微的哄笑声。

我低头一看，那滚落在脚边的，是和方朝用的差不了多少的数位笔。而不远处摔落在地的手机屏幕上，颜色鲜明的漫画画面正赫然显示着某个青年将少年抵在墙上的暧昧场景。

我眼睁睁看着调查员笑着摇了摇头，就开始做记录，心下一凉。

原来这才是这群孩子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