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这就是流行文化…我心中有一瞬间闪过这样的感叹。毕竟我的学生在课堂上做这种事,已代表了她的选择。
地面上的手机亮的吓人。
画面中那位青年的另一只手已经掀起少年的衬衫,几欲冲着对方腰腹而下。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个滑在过道里、屏幕亮度还调到最大的手机上。不少人都等着看好戏,望过来的眼神几乎都是幸灾乐祸。
我抬眼望过去,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是我课讲得如何的问题了,局里来的调查员已经飞快地把这些东西记到了本子上。但这个女孩还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受着煎熬。
所以我没有犹豫地走过去,直接把手机捡起来,摁了锁屏,反扣着放回到那个女生的桌子上,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那个站着的女孩猛然抬头,似乎有些意外我没有计较刚才的事,张了张嘴,大概是想解释一下。我看她已经是满脸通红,估计已经被这样的意外弄得手足无措,就冲她鼓励性地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当然她的回答并不好,可能问题都没能来得及反应,临时翻书连页码都没找着。但是看其他同学的反应,我也不想她太为难,就让她坐下,顺着她的回答继续讲解了。
这次的课程算不得成功。
虽然教学方面我做了十足的准备,但还是发生了意外。
我多么希望,他们能用这样的专注、热情来对待专业课。我多么想让他们知道,古典文化所具有的魅力和传承千古的精神。
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认,我作为教师的传达,真的是有限的。
也许错不在我,但没有能够用课程的方式让他们接受知识,就已经够失败的了。
下课以后,学生笑闹着四散走开了,调查员站在门口打电话。
我认命地走了过去。
他倒挺平和,冲我笑了笑,说你课上得很别致。只是不知道这个别致是否还有其他的意义。
我问他,局里面对这种事要怎么看。
他摇了摇头,说现在风声紧,说不好。
他的回答多少是中肯的,只是不能避免要把这些材料写上去。
所以后面主任一脸阴沉地说要开会也就不意外了。
一上来就是把我的情况批评了一通。说是之前都提醒过要做好准备,仔细应对上级检查,结果临危更乱,偏在这时候出纰漏。平时上课成绩一般般不说,还……
“各位我想说一句啊,”秦墨听不下去了,“学院重视的是学术研究的能力,我们这些老师在教本科生和研究生时会有方法的差异,但最重要的还是看是否能够传授知识、培养学生的素养与能力。”
“最近文学院发生了一些纷争。”
“但这些事是我们在科研能力、教学能力上出了问题吗?”
“沈老师的课你们也听了,是他没有讲好,知识点出错了,还是讲得不够吸引人了?”
领导被插话显得极其不耐烦,他用圆珠笔敲了敲桌子。
“这学生上课都明目张胆地玩手机还不能说明问题?你们这是逃避责任、态度不端正!”
“只有杂技团的人才能让所有人目不转睛。我们是老师,难道要把课程弄成杂耍吗?”秦墨毫不退让地说了回去。
秦墨他有学术成果,历来教职评价都在一线,所以他有这个底气去说这些话。但他为我出头,气氛又变成了这样,我总不能不表态。
“我不会逃避责任。但无论是我,还是院里的其他教授们,已经在讲课上做出了足够多的努力,希望局里也能正确看待最近发生的问题,至少用足够的耐心去考察和证实一些事,而不是被舆论风向诱导。”我这样说。
秦墨在席上的辩论让局里决定在考察一段时间。
事后,我跟秦墨一起去吃饭。
我跟他说,我没把教育局来领导视察的情况跟学生说。
秦墨喝酒喝噎着了,说干嘛不讲,讲了能省多少事。
我说毕竟是上课,我不想让学生陪着我表演。
秦墨无语了。拍着桌子说我耿直,转头就开始假嚎,说自己今天冒着老大风险替我出了头,结果是却因为我少交代了这么一句,万一以后被院里的人针对就亏大发了。
但是他喝了口酒,顿了顿又说,其实你这样做才是对的。
学海无涯啊。
如果做老师的都带头叫学生一起演戏,这份理应伴随终生的探索就成了什么个玩意呢。
秦墨喝得醉醺醺,问我打算怎么办。现在闹得院里也很紧张,等于说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上课。上不好估计要连着周老师的事一起清算。学院不好拿老资历的教授开刀,你这简直是去送。
我说能怎么办,备课啊。
因为没有别的办法。
其实我也很迷茫,正常的上课方式学生确实不感兴趣,但如果纯粹为了让他们感兴趣又成了哗众取宠,不利于知识的传达。
如果没有这档子事,也许时间会更充裕,也有足够的精力去整合、想办法,去思考应该怎样把古典的、文化的内容,用学生能够接受的方式传达给他们。也不必这样像是屈打成招般的去上课。
所以我说,尽人事听天命吧,总不能浪费了你给我的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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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着公文包回家,心里也算不得快活,站在门前刚掏出钥匙,发现门边的阴影里有脚步一动。
我这才看见方朝。
他神色有些萎靡,不甚痛快的样子。
我感觉自己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大团的棉花。
“……你怎么来了?”我问他。
“我…不该来吗?”他半抬着头,大半边脸藏在阴影里,只有眼里印着细碎的光。
我停下了动作,没有继续开门。
“你……每天都到我这来,稿子的事不要紧吗?”
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只能这样推拒道。如果真要说,又能说什么呢?我心里也乱得很,学校的事,他的事,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中午的时候……”他一提到时间我就明白过来,他已经发现我在躲他。
“那是…”我找不到理由,我也不该找理由。如果他因为这事而责怨我,也是完全应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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