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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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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要多久才会醒来?」

「大概再过几个小时就醒了。」他回答,继续说:「伤者的脑部轻度受创,会有脑震荡和暂时失忆的可能性,但这方面不用太担心,过一个星期就会好多了。」

叙述完一部分病因,根据长年的职业经验,他不着痕迹的观察着面前的「家属」,对方是一个至少二十岁以上的男人,忐忑或担忧之类的情绪被恰当的控制住了,不能从表情轻易的预估实际年龄,男人的外型胜过一般人许多,是俊秀脸蛋以上、更加成熟的感觉。

说不上好奇,只是身穿白袍的他,很少在工作中遇过这种家属。

没有摘下墨镜,男人把玩着着手中的小饰品,声音沉稳,「他的手呢?之后生活会有问题吗?」

「这个不太确定。」他在心中组织着委婉的词汇,「还要依照之后的康复程度判断,虽然之后不能进行剧烈运动和持久性举起手臂,但是简单的生活行为,理论上有八成可以复健成功。可伤员的右手掌就……」

语气一转,他见男人双眉深锁,对方手上的饰品是个方盒,男人顺手就用指甲扳开了,一瞬间火花涌入他的眼睛,火焰不是一般的颜色,而是赤红的绽放出高温、如同血液的鲜艳,让他不禁发楞。

该怎么反应才对?

跌坐在地还是惊呼出声?

被嘱咐需熟背的医师道德守则很长,等到突然浮现的时候,他才朝着对方轻咳了几声,以予警告。

男人抱以一个微笑,然后把打火机反手落入口袋中。

表情无懈可击,男人看向了玻璃窗内的人,伤者的左臂膀被吊起,身体到处都有绷带包扎的痕迹,脖子上怵目惊心的瘀痕反而是最轻微的伤口,就算是经历过许多不堪场景的他,也鲜少见到如此伤势严重的送医者,大部分都因为失血过多,苟延残喘在急诊室不到一小时,他的工作就结束了,死无对证到了太平间。

居然撑下来了,这下要处理起来会加倍的麻烦,幸好目标还没醒来。

他一边拿着诊断报告浏览,然后另一只手从背后,悄悄将未拆封的针筒放入口袋。

那是担心的态度吗?

他看着男人的侧脸,墨镜下的眼睛看不出情绪,只是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沉睡的面容,不可思议的力量在支撑着对方,他忽然想起来了,这样的人,似乎也见过,貌似还不经意站街道与高楼具损的残骸上,旁若无人的抽起了烟。

这么比起来,眼前这位算是非常遵守规则了。

「输血之后情形稳定很多。」他说明道:「但右手掌心的情形最不可控,被锐器直接贯穿了一段时间,对神经和肌肉组织有非常大机率造成永久性破坏。」

「也是要看之后的恢复情形吗?」男人问,他的语气散漫了起来,接着等到自己点头后,立刻朝着后面一群人摆了摆手,看起来是彻底放松下来了,甚至带点轻笑说:「总之,你们也听到了吧?」

「镰本他没事,等那家伙醒来再问一下遇到什么吧。」

「还好,白担心一场的感觉真够呛的。」一个小伙子呼了一口气,接着勾起自己同伴的脖子,转头说:「急救了三个小时,还以为没救了呢。搞不好是『小三』带来的幸运喔,嗯?你怎么低着头?等等……小三你在哭吗?」

「谁、谁在哭啊?混蛋。这是感动的泪水!」对方辩解着:「想到镰本还能还我上礼拜欠的一千块,我感动到快哭了!」

「不,我记得明明就是你在打小钢珠的时候,跟镰本借了一千块才对啊。」

「欸?难怪我那时候联谊找不到人来,二十几岁打什么小钢珠?那种活动给我变成中年臭老头的时候再去做啊!」

「哈哈,千岁你这种残念的类型,不先治好前任留下的创伤,再怎么努力接近女孩子都没有用啦。」

「不不不,更可怜的是那种还没有前任、就已经有创伤的人了吧?」

语一出,众人变一致的沉默,只有罪魁祸首还搞不清楚状况。

「怎、怎么了吗?」

「Pray for you. Chihuahuas are the most aggressive dogs.」

「……给我说人话啊!」

「艾力克在祝福你啊,真是个乖孩子。」

「不不不,那家伙现在明明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啊!藤岛,你别老是宠着他。」

突然,在争论途中,另一个人说出了饱含深意的发言。

「硬要说的话,八田哥……他算是有前任吧?」

「等等,你认真的吗?──那是什么恐怖的鬼前任啊!话说已经复合就不是前任了啊。」

「……我可以拒绝加入这个话题吗?从哪方面看都很不妙呀,不管是你们的嘴巴还是性命。」

「重点不是那个吧?啊啊啊啊,你们为什么要把八田的名字说出来?以他的智商,没有指名道姓根本就不会知道是在骂他啊!啊──呜呜呜,好痛!」

男人微笑的收回了拳头,朝走廊的尽头看一看,又收回视线。

有些无奈的问:「你们不会根本没发现小八田不在吧?」

响应男人的是六张毫无自觉的蠢脸,一阵狂风呼啸而过,他下意识闭起眼睛,听见了惨叫不间断传来耳畔,不由得思考起该怎么进行劝导,酝酿了一下,用虚弱的语气说:「那个……因为连日的暴力事件陆续发生,我们医院已经没有空房了,所以请您不要把人揍到需要看护照顾的程度。」

语毕,似乎是觉得自己有点冷血,他又随即补充道:「比起内部厮杀,还是先关心一下躺在里面的病患吧?情况还是很严重的……」

突然,白色长袍的衣缘被轻轻拉了一下,他低下头来,看见了一个穿着红色洋装的女孩。

「力夫会好起来的。」女孩说,那双眼睛没来由的坚定。

他点点头,然后退后了一步,该庆幸女孩拉的是右边的衣襬,左边的口袋有着针筒,然后勉强笑了笑,心想自己其实比较担心──刚刚男人直接把一个年轻人的头拿去撞墙,那道墙的裂缝谁要赔偿?

事后处理是很麻烦的,上头会得寸进尺的抱怨一堆事。

然而,现在还在工作中的他也只能露出无奈的微笑。

算不上是一场对话,他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但女孩开口了,拿起一颗玻璃球。

「你不说的话,没人知道。」

他迟疑的点头,紧接着,恍然回过神惊恐的摇头,想不起方才点头的人是谁。

然后,他看着那颗玻璃球在视野中放大、越来越巨大,映照着自己逐渐惶恐的面容。

无声的吶喊、求救还有颤抖,都化做一场恶梦,他还没来的及对自己的存在产生质疑,身上的白袍就被脚边的鲜血染红,怎么会有血?

他立刻转头看向病房中的人。

没有人了,却听见仪器最后心拍结束时的长鸣。

突然,他感觉到胸前一阵毫无作用的战栗,接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时,心脏的跳动停止了,听不见,没有声音,他的耳朵随着绝望坠入黑暗。

这时,他忽然可以看清楚了,病房中的那台心电图仪连接在自己身上,平稳的横线随着秒数增加,将他卷入一个个关于死亡的漩涡,哪里来的满身伤病人?躺在病房上的明明是他,被拔掉点滴、强制性被拦截下来血袋的也是他,不,不!──这一点都不合理,是他拔掉点滴的,然后把血袋倒光的人也是他,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为什么呢?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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