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2 / 2）

如果在乎的人只有自己一个，不是显得非常可笑吗？八田深吸了一口气，可笑也无所谓，得不到答案也没关係，突然明白，在他不想要把对方打趴在地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输了。

现在的八田美咲，只是单纯很想见到草薙出云。

无关石板、无关氏族、无关那些讲着大道理的王权者，他只是作为一个人，想见到另外一个人而已。

真的，有那麽多「为什麽」吗？

总归一句话，八田只是想问──为什麽这个人不愿意和自己分享一切、不愿意信赖自己？

有困难的时候一起面对，才是同伴啊。如果是因为你的话，跟全世界为敌都──

等等，他刚刚想说出什麽？八田一愣，他的脸迅速通红起来，手足无措，不会吧？

自己怎麽可能会……那不应该向对方说出的话，燥热的思绪像是找到了支架的藤蔓，缓缓攀附上来，八田感觉自己的呻吟大了点，咬住上颚也无法抑止住，过于痛苦的感官让他脑袋裡的草薙化成黑幕，等人回过神来，已经在地上汗湿淋漓的打滚了。

scepter4的人走近了，他免强撑住自己的身子，摆摆手说没事。

几个情报科的面带狐疑退后了，八田看见其中一个人开始按下他的终端。

这一次，却是八田自己的终端响了，手錶上显示传来一则新讯息。

寄件者的标示是绿色的，隐约带给他不好的预感，等到八田不假思索点开后，才开始后悔。

这个介面不会吧？还有人在用Jungle？

三个方块骰子和电子音出现了，是他尘封已久的中学时期，和伏见结识之时，带有恶意的间谍软体也藉由毁灭，把他们两个人更加紧密的牵连在一起，如果要问八田后不后悔，他到现在也没有结论。

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各自带着一点扭曲相遇，而是以更加正常的方式做朋友──那他们恐怕不会有那麽顽固的羁绊。

谁要跟你做朋友啊？几乎可以想像出伏见露出蔑视的眼神。

八田苦笑了一下，然后才想到，现在对方的目的，恐怕也不是和自己做朋友吧？

还真是，不管怎麽样被吃得死死的、翻不了身。

八田摸索着小小的萤幕，他没有把画面放大到空间中，因为scepter4的人还在附近。

Jungle自从绿之王比水流死去之后，因为缺乏更新而逐渐被市场淘汰了，然而，八田还隐约记得，在他们处理残党时，还有不少情报屋曾抱怨，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系统可以彻底攻略Jungle的内部运作机制，也就是说，若是在Jungle关闭会员以前加入，到现在还能拥有，不设限的绝对机密通讯。

可是，他认识的人中，谁会去用那种几乎是敌人的软体？

而且，还不知不觉把自己的手表都设定好了，远端下载可以做到吗？

有足够能力的人理应第一个就被撇除啊，因为伏见就在楼上，他就在办公室中，声称要和青之王讨论一下关于今后的伙食问题，让八田彻底无言，完全不想问自己到底要被关多久，果然还是逃出去比较好，得回去见安娜，不能让她不安。

然后，胡思乱想一堆之后，八田的手指恍惚点开了邮件。

裡面只有一句话，他一读完就知道寄件人是谁了。

「照顾好安娜和你自己，对不起。」

前文还算合理，后面的「对不起」是什麽意思？

十束多多聊说了对不起后，就是失去呼吸，周防尊说对不起时，青之王的剑正巧捅穿他的胸膛，八田知道他们的「对不起」，甚至不是针对自己说的。

戴着手錶的那隻手开始颤抖，他分不清楚是自己的视野花了，还是全世界都开始失去颜色。

草薙的邮件看起来，就像是只传给自己的，但……只跟他说对不起是什麽意思？

而且，要是有敌人的话应该说「保护」安娜，为什麽反而强调是「照顾」？

不就像是……在预告自己不会回来一样。

强烈的不适一波波来，八田深吸了一口气，没忍住，腹部直达胸腔的部分都绞痛起来，彷彿全身的器官被人掏出来翻开，再照相反的顺序安装回去，他腿软在地站不起来，手錶还闪烁着绿光。

这时，有人推开了门，伏见的脚步他已经听不清楚是什麽状况，轻重高低的节奏都听不见了。

他只感觉到对方朝自己慢慢走近，蹲下`身地问：「美咲，你在做什麽？」

八田摇摇头，然后一股腥甜从喉咙反冲上来，他连忙摀住嘴，把戴着手表的那隻手，笨拙的藏在背后。

完了，以伏见的灵敏程度，怎麽可能没发现？

可是，紧急状况他也想不到别的方法了，正当八田头昏脑胀，着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时，他的腰被搂住了，伏见的声音因为近，所以听得清楚，「喂，美咲你怎麽了？想吐？」

「想吐就给我吐啊。」伏见口气挺不好的，让八田不禁怀疑对方比自己还要急迫。

自己背后的绿光暗了下来，所以他浅意识放鬆下来，反而被对方视为是虚脱的徵兆，伏见面色铁青的朝不远方的同事喊道：「愣在那边干嘛！证人身体不适，给我快去叫待命的医生啊！」

「可是现在是午休时间，而且最近受伤的人很多，恐怕没有人有空……」

「那就叫救护车，直接送去医院啊！」

语毕，伏见转过头盯着八田，搂抱住对方的双手不敢太用力，也在发颤。

因为八田惨白的脸色，给了他不好的预感，伏见犹豫一下，拍拍对方的背说：「你要是真的想吐，就不要忍着。」

我想吐这裡也没有塑胶袋啊。

八田的手慢慢离开自己的嘴巴，有些甜的味道随着抿起的同时，从嘴角溢出来了。

「别说话，快吐出来！」他听见伏见警告。

八田看着对方伸到自己嘴边的手，摇摇头，却被强制扳开嘴，不一会儿，随着他的咳嗽声，伏见瞪大眼，手上满是鲜红，暗骂了一声「可恶！」

「是肺还是胃出问题了？等等，你刚刚吃过中餐，所以胃药吐也不是──可恶！」伏见咬牙道：「咳血的话是肺，肺出问题，那呼吸道就……」

「总之，你别回答我，好好呼吸，不要动！」

伏见不顾自己手上的血，快速抓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

觉得有些难得啊，这麽担心自己的表情，很少看到了。

八田勉强自己睁着眼，但是，某个声音在冥冥之中宣告着，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

那股力量还在自己体内横冲直撞，不是他自己能控制好的力量。

像隻只知杀戮的勐兽，乐此不疲的叫嚣着。

「喂，你不要闭眼睛啊，不要闭！」

八田阖上眼，相对于伏见逐渐加大的音量，他的意识却缓缓下沉着。

终于，他又见到那片暗红的深海。

「美咲──！」

＊＊＊

「这样就好了吗？」平坂道反用毫无起伏的语气问道：「那我就直接传给八田美咲了。」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背对着自己，暗巷中的火花一闪，身后几个跟踪者在痛苦的燃烧中耗尽生命，草薙出云转过身来，他叼着菸说：「拜託你了。」

「还有多的文献，你要看看吗？」

闻言，草薙笑着拒绝了，他有些无所谓的说：「反正都差不多吧？而且那个东西想要告诉你的事情，到头来就，算我不想知道，也会被强迫接受相近的内容吧？」

平坂点头。

面无表情的沉默着，与姣好的外貌不同，她的眼神直勾勾看着对方时，简直可以无神的把小孩给吓哭，草薙有些庆信，现在自己不是对方盯着看的目标，偏偏又不由得疑惑，一开始见到的时候，平坂是这样的人吗？

「话说回来，你完全不是我想像的那回事。」

像想到什麽好笑的事，草薙有些调侃着对方，「你明明就不需要什麽保镳吧？」

「可以的话，我并不想对他们下手。」平坂垂下眼。

「意外的正直？」草薙评论道，随后又摇头，「不对，你该不会也要说这是专业吧？」

「都已经拿了全额，雇主死了，任务也必须执行下去。」平板说道：「真要说的话，你才是超乎我料想的那个人，草薙出云。」

「我一直在思考要怎麽解决这个问题，然后你就自己找上门了。」

平坂转向对方，然后又说：「你我都清楚，这一笔交易，我并不是要拿你的护卫当报酬──而是要拿你的性命。」

「可以啊，如果这样事情就会结束的话。」

草薙拿起第二根菸，他没有放在嘴边，而是放在指间摩娑，「老实说，我怕的是赔上命，都不能解决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