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朱红如血，刻在他心上眉间（1 / 2）

乾元殿上。

“……授东宫少詹事林栖之礼部侍郎，加太子少师，钦此。”

嘉赏的旨意宣读完毕，殿上一片哗然。太子少师？那可是从一品的加官！林栖之一个刚及加冠之年的小子，何德何能当得起。

林栖之在下面听着，也是一愣。礼部尚书是杜相的旧门生，小皇帝把他放到礼部也算是为他考虑，可这太子少师……

“启禀陛下，臣有事起奏。”

“林卿请讲。”新皇微微一笑，似乎心情不错。

“臣本布衣，蒙先皇不弃，特携提拔，侍讲于东宫。到任以来，夙夜忧叹，唯恐不效，有愧先皇知遇之恩……然臣不佞，材质驽钝，实在担不起这太子少师之名，还请陛下收回成命。”他端握手中笏板，言毕，俯身深深叩首。没等皇帝反应，又起身抬头道，

“臣闻古人言：人溺己溺，人饥己饥。今江南水患仍未尽除，万千黎民饱受天灾疾苦，臣自请外任苏杭，以治水患，安黎民。还请陛下应允。”言毕，又是深深一叩首，只是这回，他没有起来。

满殿静默，不是他们不想说话，是这次实在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这轻飘飘两下请求，竟是要把太子少师和礼部侍郎的官位都甩手不要了？那可是多少人眼红的位子，众臣皆咬牙切齿，暗自含恨，此人当真是暴殄天物。

“这林栖之吃了熊心豹胆了，新皇赐的官位都敢不要？”

“我看他是脑子被浆水糊住了，放着帝师这样殊荣的尊位不要偏要跑去治理什么水患，他若是留在帝京不出三年必能登顶相位。年纪轻轻却这般想不开，可惜啊，可惜啊……”

“以为给皇上讲过几天书就真当自己是帝师了？呵，不过是皇上念着往日情分罢了。”

……

议论声嘈嘈切切，此起彼伏，林栖之却仿佛置若罔闻，仍旧保持着跪地叩首的姿势，一动不动。

皇帝嘴边的笑容逐渐凝滞。

“还请林卿三思。”虽然语调依然平静，却比刚才冷上几分。

“臣意已决。”他依旧俯着身，仿佛皇帝不答应他就不起来。

“林、栖、之……”

丹墀之上，皇帝揉着额角，低不可闻地念着这三个字。不就是瞒了他吗，他给了他地位尊崇的加官，还不够吗……可是那人却不要，不仅不要，连京官都不愿意做了。

凤目微阖，年轻的帝王继任第一天就被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拂了面子。可他偏偏对他亏欠良多，怪也怪不得，罚也罚不得……一边是对自己有教导之恩的老师，一边是触手可及的新政，孰轻孰重，他不是早就清楚了吗，现在还在犹豫什么。从他决定瞒着那人接触革新派那些人的那日起，就早已注定会有今日这一幕，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褚铣闭着眼睛，玉白的手指藏在龙袍下紧握成拳。半晌，手指一根一根松开，仿若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放手就此远去。他睁开眼，看着下面还跪在地上不起的人，缓缓开口道。

“既然林卿心意已决，朕自然不会拂了先生的意。先生心系元元，体恤苍生，乃我大周百姓之福。朕便允了先生，就当是还了先生这些年的教导之恩，也算不枉和先生师徒一场。”既然要放手，过往一切，不如断的干净。过了今日，他的教导之恩，就算是偿清了。

“传朕旨意，即日起，责令原礼部侍郎林栖之为杭州太守，督治水患，旬日之后到任，不得有误。”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栖之起身再拜，面上依旧毫无波澜，汗水却早已打湿重襟。其实开口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大把握，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定罪处罚的准备。他暗自舒了一口气，至少，皇帝还愿意放他离去。

。

乾元殿门外，赵奭面无表情地持戟侍立，拿出他作为御前侍卫的专业素养才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不黏在对面那个小矮子身上。

前几日他兄弟李铖回家给他爹守丧去了，今日不知道从哪跑出个姓楚的小子说自己奉命来顶李侍卫的缺。他倒不是怀疑他御前侍卫的身份，能入选御前侍卫的都是些家世清白的世家子弟，祖上三代都在进宫前被查得一清二楚，还不至于有人蠢到冒名顶替。

只是眼前这小侍卫是不是个子也太矮了点？即使他平视前方视线也不会落在他身上——只会穿过他头顶的空气。

过了一会儿殿中传来一阵喧哗，又过了一会儿骚动渐渐平息，一个身穿朱红色朝服的年轻朝臣快步走出。赵奭漫不经心地想着来人身份，年纪轻轻就位居正四品的可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