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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出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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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楚钦一个人待在显仁殿里,望着头顶洒下一轮清辉的明月发呆。那月亮又大又圆,像先生以前给他带的那种洒了蜜的馅饼,很甜,从外皮甜到内馅,也一直甜到他心里。

后来御膳房端来的数不尽的糕饼都没有记忆中那种味道。他心里清楚,不是那些糕点味道不好,宫里的御厨手艺又怎会不及民间的糕点师,是少了那个会笑着盼他多吃点的人。

对林栖之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不一样,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从他有记忆起,那是第一个他想在他面前哭,在他面前笑,毫不掩饰自己的人。

他的母妃去的太早,在他不满周岁的时候他就失去了那个温暖的怀抱。后来有奶娘一直在他身边陪伴他,可是他五岁的时候,奶娘也被从身边带走……后来是宫人,奴婢,渐渐地,身边空无一人,只有他一个人待在那间偌大阴森的寝殿。再后来,三皇子就找到了他……

三皇子对他很好,可是他却下意识地在那人面前藏起真实的自己。他怕他知道自己的胆小怯懦,就会像其他人一样从他身边离去。他不想这样,所以每次三皇子来看他,他只是安静的笑,告诉他,“哥哥,我没事。”

可是明明,晚上他一个人住在漆黑无人的寝殿里时,害怕地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他多么想有个人能陪着他,可是他也知道三皇子不会,自己只是他为了偿还他母妃的恩情而来照顾的累赘,他不能再给他添麻烦。

直到后来,有人用温润的双眼望着他,告诉他,自己以后就是他的学生了。也许是想不到那人会答应自己近似无理的请求,他忍不住在他面前哭了出来,而之后的每一次,他都会忍不住。

原来尽情地哭笑是这种感觉。那种不用掩饰不用小心翼翼的感觉很畅快,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活得像个真正的孩子。

那是上天赐给他的珍宝,他要好好地藏着,护着,哪怕倾尽所有。可是天总是不遂人愿,他的先生还是不见了,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像那样鲜明的,出现在他生命里了。

目送他离去的那天,楚钦一个人在寝殿里哭到很晚,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哭过。他的先生不在,他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流泪,他自己也不行。他要收起所有的怯懦,成为一个有朝一日能保护他,实现他心中所愿的人。

可是这么快,就有人要害他的先生了。他很没用,没有保护好他,如今还被哥哥关在寝宫里,连那人如今怎么样了都不知道。

他的皇兄还是每晚都来看他,却对林栖之一事绝口不提,任他怎般旁敲侧击撒娇打闹都不透露分毫。半个多月过去了,他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

这样下去不行,楚钦暗自下决心,他要去找他的先生。

这半个月来他已经将显仁殿的守卫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只等今夜守卫换班之时出现片刻松懈就可以一走了之。

也许是天意相助,不一会飘来几朵云雾将明月清辉牢牢挡住。是夜月黑风高,非常适合逃跑。

楚钦换上从被打昏的小内侍身上扒下的内侍服,又在外面罩上一层夜行衣,悄无声息地趁着漆黑夜色潜了出去。

到了宫门口,他脱下夜行衣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令牌,就这么一路顺行无阻地出了宫城,全然不知他一心要找的先生此时就身在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逃离的皇宫里。

彼时,御史台诏狱。

林栖之拥着一床棉被,把自己裹得像个大蚕蛹。乍从温暖的江南到地处江北的洛京,他还没习惯这冬日的凛冽寒意。十余日前,平静的杭州府衙突然涌进一群执刀隶卒,当今大理寺少卿亲自前来请他往洛京“走”一趟,罪名是肆意诋毁今上,阻挠新法推行。

他微微一笑,跪地恭敬地接过那道写满他罪状的圣旨。伸手制止府中一众惊怒的吏役,他简单地收拾了些随身物品就被带离了那座他住了快一年的府衙。

到了京城,小皇帝也没来见他,就这么把他关在御史台的诏狱里。虽然牢狱闭塞,但他也能想到外面现在是怎样一番光景。无非是自己那些改良之法触怒了改革派的人,终于忍不住对他下手了。小皇帝未必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但他还是把他定罪了。

嘴角弯起,林栖之轻笑着摇摇头。如果他是小皇帝,此时也会以大局为重,所以谈不上怪或不怪,他只是觉得理所应当。早在放任他作为的一年里,那人就不再欠他什么。

所以是刀是剐,他也认了。想开之后,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放下笔,静静地等着纸上墨迹干涸。这是他的“遗书”,里面包括他给父母和弟弟的信,以及他这一年来对改革新政弊端的一点心得,算是他留给小皇帝最后的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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