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心迹（1 / 2）

晚上，舒将军在中军营帐设宴为楚钦接风洗尘。军中将领多为豪爽之人，酒量自不一般，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毫不停歇。楚钦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架势，他酒量不错，但平时极少饮酒，偶尔饮酒也是和舒不语对饮，往往是对方喝三杯他喝一杯，是以从未喝醉。但今日被席间气氛感染，再加上与林栖之久别重逢，心中高兴，对敬酒之人都是来者不拒。

等林栖之察觉不对，楚钦已经醉得双颊酡红，醺醺然不知今夕何夕了。刚刚他被舒将军拉去说话，一时没把人看好，没想到就醉成了这样。他心中不禁懊恼，但想到舒将军刚刚问他知不知晓楚钦的生辰，也觉得奇怪。楚钦是宣宗九年生人，不过，将军问这个干嘛？

看着捋着胡须笑眯眯的舒将军，林栖之只能按下心中疑惑，还是先把这个醉鬼扶回去吧。楚钦如今个头比他还高，再加上平日里习武身量很是不轻，他一个人扶着颇有些费力。幸好这人还没完全醉倒，他将楚钦的一只胳膊绕过肩膀，托住他的大半重量，步履艰难地朝休息的营帐走去。

其实他大可以让别人帮忙搀扶，但刚刚那两个小兵主动来帮忙时，看着趴在别人身上的楚钦，他心中涌上一种难言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被人抢走了一样。最终他还是谢绝了他们的好意，亲自扶起了烂醉的学生。

感受到身上不轻的重量，林栖之叹口气，真是越来越不明白自己这个脑袋在想些什么了。尤其是趴在身上的人还不老实地乱动，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有什么很柔软的东西蹭过颈部敏感的皮肤，在夜间寒冷的空气中愈发明显。林栖之身子一僵，几乎要扶不住身上的人。

“楚钦？”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然而身上的人毫无反应，依旧垂着头趴在他肩上，仿佛刚刚那嘴唇从自己颈侧擦过只是错觉。他深吸了口气，任命地继续扶着人往营帐走去。

但愿，只是他的错觉。

到了营帐，林栖之放下身上烂醉的人，给他盖好厚厚的毛毡，就准备转身离去，手臂却突然一紧。他回头，楚钦双目紧闭，手却牢牢抓住自己的，口中还轻声喃喃着不知在说些什么。他怕他身体不适，靠近了想听清，就听见那人不停地在说：“先生，别走……”双眉紧蹙，神色有几分痛苦，就好像，害怕失去什么心爱之物一般。

他轻叹口气，在他身边跪坐下来，这孩子，即使在睡梦中也这么不安稳。一手抚上他额头，虽然有些发烫但还算正常。确定了人没有发热，他才放下心来，握住那只不肯放开的手，“先生不走。”

不知是听到了这句话还是感受到身侧之人没有离去，楚钦紧蹙的眉头慢慢放开了，只是那只手还是紧紧握住自己的，生怕他离去一样。林栖之一时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最后叹息一声，保持着被人握住的姿势，在他身边和衣躺下了。

翌日一早，楚钦睁开眼，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身侧，一手扶住额头。他头有些痛，昨晚的事记得不是很清楚，但他能感受到，那令人安心的气息昨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想到昨晚在梦里，他终于伸手抓住了那个要离去的身影，他唇角一弯，心情大好。

先生，这次我不会再放手。

而此时，和舒将军告假回家的林栖之已经扮作了一个随行侍从，混在护送使臣的队伍里。

“诶，你，对，叫你呢，你站住，”一个侍从狐疑地打量着林栖之，“我怎么看你这么面生呢？”

林栖之微笑着任他打量，“面生就对了，我啊，是昨日使臣亲自招来的，不信你一会去问使臣。”

“真的？”那人依旧有些怀疑，但听他搬出使臣来，还是放下了几分戒心，毕竟是真是假到时一问使臣便知。

“看你这身板单薄的，能保护的了使臣吗？真不知道使臣招你来干什么……”侍从又扫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口中还不停喃喃着。

林栖之一笑，心道论武功他不在行，但出使一事，可不是光靠武力就行。正因如此，他才不放心楚钦一个人出使西羌。

“先……”楚钦洗漱完毕，远远就看见他家先生在一行侍从中，虽然换了一身打扮，但那出众的气质还是让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林栖之闻声，赶紧瞪了楚钦一眼。楚钦这才想起如今可不能再叫先生了，急忙改口，“先过来，对，就是你。”

看着一身侍从打扮的先生慢慢走向自己，楚钦顿时起了坏心，“咳咳，昨夜可是你扶我去的营帐，小七？”

“……”林栖之看了自己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学生一眼，又看了看身后一群假装在忙正事但其实一直用余光偷偷打量这边的士卒们，不情不愿道：“正是小人。”

真真是老脸都丢光了。但谁让自己当时非要跟来呢。

“很好。今后你就跟在我身边随身伺候吧。”楚钦一手握拳放在唇边，掩饰性的咳嗽一声，用尽了全力才让自己忍住没笑出声来。

林栖之双眼一眯，很好，还没出师就已经开始欺负先生了。嘴上却是乖乖应道：“是。”

楚钦眼角一弯，拉起他的新侍从的手，“走，随我去车上。”

林栖之眼角一抽，众目睽睽之下只能被人牵着上了马车。

而一旁之前责问林栖之的那个侍从看得目瞪口呆，使臣阁下不是一直对人很冷淡嘛，刚刚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人是谁？是谁？他想起自己刚刚遇见的那个新来的侍从，身材瘦弱，看着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使臣怎么就看上他了呢？他有什么好。不就是脸白了点，模样清秀了点，风姿俊朗了点嘛。

侍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同伴，同伴叹着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你至今娶不到媳妇呢，傻小子。”

到马车上，林栖之还想在外面坐着，把车厢留给楚钦，楚钦只对他俯耳说了一句：“先生，舒将军还在外面，你确定你不进去躲着？”

对哦，差点忘了。林栖之想起自己是瞒着将军擅自行动，就一阵头疼，算了，能躲一时就躲一时吧，等将军发现自己不在家他也早就出了大周境内了。但愿回来的时候将军不要太生气。

他想着，钻进了车厢。楚钦跟在他身后，也钻了进来。毕竟要长途跋涉，车厢设计的并不算宽敞，若是只有楚钦一个人倒还好，同时挤了两个人就有些舒展不开手脚了。林栖之尽量把自己缩在车厢一角，和楚钦保持距离。